一声苦笑,一杯涩酒,赫连煜就这么一个人,一壶酒,独酌到天亮,也没有等回莫婉清。
昨晚,她跟他提出那个要求时,他就知道,她没有跟他说实话,可是他宁愿相信她,希望以真情打动她,能够如约而归。可是,他太天真了。又或许,冥冥之中,他就已经知道早早晚晚都会有这种结果。每当看着她对窗凝月,眸中心事满满之时,他就知道,她每天在他的面前是强装欢颜。
其实,她并不快乐。
如果离开可以让她过得快乐些,那么他又何必拥有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天,亮了。
赫连煜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旁的水盆边,一头扎进去。他得清醒,他不能如此醉熏熏的,还有那么多条人命等着他去解救。他不能如此自私,顾小我而失大我。
一盆冰冷的水终是清醒了他,暂时抹去悲伤,欲披甲执戟,奔赴前线,与众将士一同并肩作战。
可还未等他跨出房门,南山子就匆匆赶到,脸上既激动又着急,
“皇上,出大事了,皇上,出大事了。”他上气接不住气道。
赫连煜顿时时神色凝重,一脸严肃道,
“南山先生,您不是在城外吗?怎么......难道南泽大军已经......”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南山子因为太激动,再加上一路奔来,有些上气接不住下气,“是南泽,驻,驻扎在白杨镇的大军正缓有撤外城外。”
赫连煜愕然,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说今天会兵临城下吗?会不会有诈?”
南山子摇摇头,
“臣,臣也不知道,可是他们没有理由如此大费周折,毕竟他们处于上风,而且我们是被动,他们没必要诈降啊,如此不是多此一举吗?”他缓缓分析道。
“那,究竟是为何?”一时半会儿,赫连煜也琢磨不透,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我看这样吧,”他微微叹了口气,“既然摸不透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情况再说,总之,他们没动,我们就不动。”
南山子点头赞成。
而此刻,楚云宵与莫婉清正立于沙柳江畔的落月峰头,望着从白杨镇里撤出来的南泽大军,就像一条巨龙,从城里蜿蜒而出。
两人府瞰良久,莫婉清微微侧目看了眼楚云宵,
“如此一统江山的大好机会,你真舍得放弃吗?”
楚云宵星眸微转,收目光,继而落在她的身上,
“值不值,我已经这么做了,倒是你,希望能言而有信。”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真没想到,这我要用这种话来约束你,留住你。”
莫婉清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
“我也希望你言而有信,不要将我的行踪与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北冥皇帝。”
“到现在你还想着他,在你的心里,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楚云宵只觉得胸口微微有些疼痛。
莫婉清微微蹙着眉心,微微侧目上,
“若是没有他,说不定,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楚云宵终是沉默......
看着浩浩荡荡离城的大军,高离,诗桃与司徒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上是疯了吗?”高离实在是不能理解,“将士们用命拼回来的城池,就让皇上这么轻而易举地给放弃了。”
“哼,这也怪不得皇上,那姓莫的丫头,根本就是个妖女,把皇上给迷惑了。”司徒清恨恨道,他知道,若是皇上真的与这个妖女在一起了,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妖女还真是他的克星,到哪儿都摆脱不了她。
听司徒清这么一说,高离眉心一皱,
“你在说什么?什么姓莫的丫头?”
“就是莫婉清,大概我们现在找不到皇上,也是与她有关吧,她一定故意把皇上藏在了什么地方让我们找不到。”原以为莫婉清一定不会去见皇上,可是直到浩浩荡荡的大军无缘无故撤出白杨镇,她才算是彻底的死了心,不抱任何希望了。
此时此刻,他们一定在一块儿。
皇上居然可以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爱他,甚至恨他的女人,可以放弃大好河山。
这么好的开始,把北冥这么个四国之老二给收服了,那么其他两个相对弱小的国,还是难事吗?眼看着就要一统天下,做天下霸主,四海之内皆臣服于已,就要真正的君临天下,他却放弃了,就这么凭着她的一个小小的信笺,他就这么放弃了。
“你们是说莫婉清?她怎么也在这里?”高离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还没死?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她!”他不禁双眸微瞪,咬牙切齿道,“这个女人决对不能活在这世上,不然,皇上,南泽会被她给毁了。”
“可是她还是好好地活在这世上,现在还跟皇上在一起,你能拿她怎么办呢?”诗桃故意煽风点火道。
司徒清看了眼诗桃:原来这丫头也不喜欢姓莫的那妖女。也难怪了,这丫头整天守在皇上身边,可皇上心里却是那个妖女,她心里头能痛快吗?
如此一来,他就不是孤军奋战了。眼下,又来了个南法将军高离,看来,他的后援团是越来越强大了。
高离眯缝着双眼,
“大不了与她同归于尽!”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芳草萋萋,夕阳西处,白杨城内的南泽大军撤得一干二净,百姓们欢呼雀跃。而南山子也按赫连煜所安排的那样,分拨了一小部分兵力,悄然入城,很意外,并排兵布阵在城门楼与城门口。以防南泽大军杀回来突袭。
可是,很意外,直到第二天,白杨城内外也都相安无事。而且暗中打探消息的探子说,亲眼看着大军从船只连城的浮桥上渡回了柳丘。
想来,他们应该是真的撤走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他们占了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此役后,南泽就成了天下大一统的共主。如此绝好的机会,他们的皇帝为什么要放弃。
稍稍知道些内情的南山子想来相去,似乎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美人。南泽皇帝要美人不要江山。
可是,他觉得这个说法太不可思议了,如此江山无限,可是比美人要有诱惑多了。
直到大司马带着他的手下站在他面前,他才相信自己的觉得荒唐的那个理由竟然是真的。
“南山大夫。”张展雄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几圈,显得憔悴而又苍老。
南山子蓦地站起来迎过去,扶着他的双肩,
“你们,你们是......”尽管他心里头明白,可是他还需要人得到证实。
“我也不知什么,南泽皇帝就把我们给放了,将士们已经在乘船只渡船。还有一部分留在了柳丘,据说是要多留他们几日。”他边说边微微叹了口气,“哎,我也不知道南泽皇帝到底想做什么,我本来以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北冥,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们,可能就客死他国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你们。”说着,一辈子都没留过几滴泪的他,居然红了眼眶,“若不是我听信小人馋言,我北冥大军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还害得莫姑娘现在生死未卜。”到现在,张展雄还被蒙在鼓里。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莫婉清与南泽皇帝还有如此的一段不解之缘。
“你放心吧,她已经安全了。”南山子微微道。“既然大司马安全回来了,我们这就去见皇上吧。”
此时此刻,赫连煜正在乔木城的清风阁内,喝着闷酒。
他知道,莫婉清是不会再回来了,他也知道南泽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撤兵。他更知道接下来,张展雄与北冥众将士也会被放回来......
她居然去了,居然真的去赴这个交易之约了。
莫婉清呀莫婉清,你掩饰得可真好,让我看不出你有一点儿想要离开的样子,你究竟是信不过朕,还是余情未了?你知不知道,朕可以不要皇位,不要江山,朕只要你!可是,你却连个这机会都不肯给我......
“皇上,”
“皇上!”正当他混混噩噩之时,南山子与张展雄一同到来,跪拜道。
赫连煜醉熏熏地看了他们一眼,
“大司马,你,你回来了,来,来得正好,陪朕喝一杯。”
南山子知道,此时此刻,皇上心里一定很难过。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他的江山投入到别的男人的怀抱,任凭哪个男人也无法淡定。
可是即便是心里再难过,也不能如此借酒浇愁,坏了自己的身子。毕竟还是一国之君,臣民需要他。
“皇上,”南山子抖胆夺下赫连煜手中的酒觯,“您不能再喝了,喝多了伤身体呀。”他苦口婆心道,“眼下,南泽大军隔江而驻,很有可能会再突袭过来,我们不可大意。”
赫连煜呵呵大笑,
“南山先生放心,婉清,婉清早已经为朕铺好了光明大道,你们放心吧,不出两日,南泽大军便会把柳丘也还给我们北冥的。失去多年的失地,如今很快就要回到我们手中了。我赫连煜做梦也没想到,先祖们一直想夺而不回的城池,如今在我赫连煜这朝,居然靠一个女人给夺了回来。可笑,真是可笑啊。”
张展雄拧着眉心看了南山子一眼,听得糊里糊涂,不由摸了摸脑袋,
“南山先生,皇上是不是喝得太多了。”他只以为赫连煜在说醉话。
而也只有南山子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