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挺之看了看高俅乐呵呵的样子,拱手道:“启奏皇上,微臣愚钝,寻思那林冲如何处理,倒是可以容后慢慢定论,此刻,微臣观觉夜空那白虹奔月并未结束,想必那展昭的英灵还在上天的途中,不若如此,先让那已经集合的禁军将士就完成了祭拜,助那展昭录入仙班,玉成我朝一件大事,日后史官记下今夜之事,后人也当知皇上决断圣明。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赵挺之连吹带捧地曲线救林冲,宋徽宗闻言走到窗边眺望,果然看见夜空中有银色长虹,飘渺着直探那明月而去,只不过在夜色之中显得稍稍幽黯。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和高俅适才博弈时候的那种努力做出来的沉稳,而是在夜间奇异天象之前完全跳脱了他的本性出来。宋徽宗心中激动,手掌一抚道:“还是赵卿家思虑慎密,本朝先贤得录仙班才是正事所在……来人!传旨,天英殿设案,朕要率百官给那展昭上香!传旨,禁军诸营即刻祭拜展昭!传旨,全城百姓,恭请展护卫显圣!”
心里虽然多少有点腹诽怎么老天收仙官,干嘛不收那些道德文章勋誉显著的大学士,却是去收那开封府的捕快头子,但宋徽宗也知道这种事情轮不到自己挑肥挑瘦,有总好过没有。宋徽宗当下兴冲冲地抬步走出文德殿,赵挺之和高俅波澜不惊地对视了一眼,不分先后地跟上。
三道不伦不类的圣旨下达后,当夜整个京城沸腾了。
朝中大臣们慌里慌张地穿好衣冠赶去天英殿,他们自然明白宋徽宗那点爱好,知道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早赶到天英殿才越显得忠君所急,于是轿夫们抬着轿子使劲各种比试脚力,轿子在大街小巷漂移着拐各种弯,可到了朱雀大街还是大塞车摆起长龙。那些大臣们的轿子并排等着进宫,急也急不来闲着没事也就撩起了帘子讨论,摇头晃脑都说这一次开封府可是不得了了。正说着,突然看见前面吏部尚书竟然下了轿子往前跑着要进宫,纷纷大惊说尚书大人真卑鄙,于是大家都下了轿子开始跑步。
禁军大营里,原本被高俅殿帅府官员以谋反之名死死按坐在椅子上的禁军诸将,拜谢圣旨之后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还拿手轻轻拍殿帅府官员的脸,说你们慢慢得意吧,耽误了皇上的大事,想谋反的是你们吧。那个官员涨红了脸,压着声音说你给我记着。转眼间操场上,禁军士兵们人手三支香,听闻要祭拜展昭,纷纷开始八卦起了展昭的事迹,说来说去没有人知道展昭的武艺到底如何,倒是开始有人说起日前展昭隔代传承的那个捕快张渐凝,原来啥也不是一个人,却是一下子学会了断空拳的,当下人人啧啧称奇。兵卒甲一把抢过兵卒乙手里的两支香,说你上个月欠我两吊子酒钱没还,合该我多拜拜。
大街上,无数人在传说从前那个“御猫”展昭要当成仙了,赶紧把亲朋好友都出来拜一拜吧。于是乎,小屁孩原本在流着口水睡觉说梦话,被拉了出来;年轻男子跪在女郎面前正在表白,被拉了出来;抠脚汉子按住了婆娘打算再交一次公粮,被拉了出来;肥胖商人溜到青楼刚刚搞定了老鸨子没等上楼,被拉了出来;老学究看着学童交来的作业上画了只乌龟正要发火,被拉了出来;卖猪肉的屠夫正指着圈子里的猪说你们自己想清楚明天杀谁,被拉了出来——夜行的小贼被巡城的捕快死命地追着,跑不过只好告饶,以为就要被套上链子时,捕快把三支香放到他手里,对他说,今晚好好拜展昭,明天晚上再抓你。
当此奇妙之夜,天上白虹奔月,人间灯火辉煌,满城尽带三支香。
天英殿里,宋徽宗手持三支香,他是天子除了天地父母之外都不能跪拜,所以只是站着持香一礼,他神情肃然,在他的身后朝中文武大臣跪满一地。
“恭请展护卫显圣!”
禁军营中,在高台上的指挥使手持三支香,面对展昭画像认真跪下,各营禁军轰然跟随,京城各营操场数十万兵士落跪声连绵不绝几如排山倒海。
“恭请展护卫显圣!”
大街小巷,百姓人家纷纷走上街头,拿出家中长短不一的各种香,地上抢不到位置就爬屋顶树上,对着夜空中的白虹乱糟糟地跪下,各路方言不一而全。
“恭请展护卫显圣!”
当夜的京城,霎时之间,只有一个声音——“恭请展护卫显圣!”
无数信愿之力如星星之火,在全城各处缓缓升起,细沙一般地飘舞在夜空之上,无风自动地飞扬着卷入天上那道的白虹之中,白虹的颜色缓慢地变得明亮而璀璨起来,慢慢地竟然有了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势。
白虹的一端是空中皓月,谁也不知道会有如何变化,可白虹的另一端却是人间展府。随着白虹变得愈发绚烂夺目,整座展府在其照耀下竟比白昼正午还要敞亮。所有人沐浴在这纯白的光芒中,看着白光聚集在张渐凝手中的阴阳镜上,阴阳镜此时也是金光大作,镜中清晰可见展昭在光华当中缓缓离地升起,任由无数金色光芒融于他的身体里面,他破碎的衣冠和残缺的身体,都在光芒中慢慢修复着,而展昭整个人也逐渐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威严的气场,原来一直逞足了威风的那个魔怪完全愣在当场,远远逗留在周围不肯离去的生魂纷纷跪下。
展昭一扫之前屡败屡战那艰苦悲情的形象,他此刻甚至已经完全回复到了原来俊逸清朗的模样,他双眼轻轻闭合,面容安详,一身红黑色的开封府捕快服饰无风自舞,每个注视着展昭的人都知道,展昭若是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是一切揭开谜底的时候。
丁月华看着早已阴阳相隔多年的展昭,伸手向前又不敢去抚摸那阴阳镜,只好捂着嘴流泪,小声呼唤着:“展郎……展郎……”
鲁智深看着这个场景,扯着林冲喃喃道:“善了个哉的,这次真的是善了个哉的了……林教头,洒家好感动……”今晚的事情至此已经超脱了所有宋朝人的想象力,林冲这时也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好拿手轻轻拍了拍鲁智深的肩膀。
白流影抬头望天,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道:“这里面有天子的九州气运、有贵人的当世福报、有部队的铁血阳罡、还有百姓的淳朴信愿……我服了,张渐凝,你这一次真的玩大了……这人品爆发起来可真是让人羡慕啊,明镜台啊,能让我骂一句嘟话吗……不行啊,那好吧,我没什么说的了。”
一件事情,如果只有一个决定因素,那么成与不成的几率对半,也就是说有50%的成功率,如果决定因素越多,则成功率打对折的越多。今晚这件事情,需要构成的决定因素实在太多了,绝不是哪一个人的智力手段通天就可以全盘谋定而成,而是诸多不相关的决定因素刚好凑到一起才能发生。
且看这件事情的决定因素或说必要条件——张渐凝谎称得展昭传承,林冲恰好在开封府得知此事,张渐凝与林冲结拜兄弟,张渐凝来展府祭拜展昭,展昭多年来受祭拜而在凝煞中,展昭在阴间寻获阴阳镜需要送回阳世,张渐凝是通灵的身体特性,张渐凝接受了展昭的委托,林冲关心张渐凝而来到展府,公孙胜不请自来,老捕快叫破阴阳镜,公孙胜会道术,公孙胜想赚张渐凝上梁山,张渐凝能使用阴阳镜,白流影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谢谢被白流影说服没有干扰张渐凝,丁月华祭拜引发信愿之力效果,鲁智深提醒林冲动用禁军祭拜,高衙内垂涎林冲妻子张氏,高俅利用禁军之事构陷林冲,宋徽宗召来赵挺之商议,赵挺之是好官想救林冲,赵挺之会看星象,赵挺之当夜看了星象,宋徽宗最喜欢道术与祥瑞,宋徽宗心血来潮。
算起来每个决定因素就是一次50%,那么前后相叠这件事情的发生概率是0.0000000149%,完全属于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实现了,也难怪白流影感叹张渐凝人品爆发之余忍不住要想说嘟话了。
白流影回头,发现谢谢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凛之余低头一看:“我靠,这效果比无影灯还要无影灯呢,我闪了。”说罢,白流影甩开步子跑了出去,谢谢看了看他的背影,选择留在了原地。
半死之地,张渐凝手里拿着阴阳镜,镜面上不断喷涌出大量金色光芒,直追展昭而去,待到后来,金色光芒已经是浓稠几如实质性的水流一般,张渐凝的手里越发觉得沉重,必须双手握着才行。
“弟弟,我看这一仗到这里,应该没问题了吧。”张渐烈躺在张渐凝身边,看着眼前的场景说道。
张渐凝摇摇头,苦涩的一笑:“有问题啊,哥哥,他妈的,我的积分本来也不多啊,可是貌似那数据流还远远没有传输完……我们会不会被欠费停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