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将向外探头遥望的时候,唯有陈子华坐在中军帐中不动如山,因为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没错,就是韩子高的声音,虽然与韩子高分开了这几日想念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目下是军帐,这公与私,陈子华还是分得清的。
“哦是子高啊,进来吧,诸位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当今天子御封的积射将军韩子高,你们之中很多人之前也认识,他曾在我帐下服侍过。”陈子华坐在中军帐里故作镇定地向其他军官介绍着韩子高的情况。
“今日没想到还能见到坊间传闻曾随将军平定宣城、十八岁就受皇命出使北地的少年英才啊,人称先生有当年北燕慕容冲之姿,果然风姿绰约,绝世独立,韩先生你可知道,现下里京口稍有些脸面的人家有女儿的都想着把女儿嫁给先生你呢。”虽然韩子高在账外对冯叶青出言不逊,但是冯叶青还是不住地夸赞着韩子高,韩子高却不以为意,只是向他微微颔首,这般的打脸也让冯叶青尴尬不已。
“子高啊,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陈子华坐着直接向韩子高发了问。
“将军,适才冯大人之计是让将军掘开广陵上游的水闸,以水淹三军之势席卷整个广陵,将军可知广陵为江南繁华之地,一旦掘开堤口瞬间整个广陵就会成为一片泽国,死者何止千万,到时候就是哀鸿遍野,若将军真的用了这一计,那可就真真成就了个千夫所指了。更何况我军之所以围攻广陵就是因为广陵富庶,又低处险要,能做北进屏障,如果真的淹没了广陵,即便攻克了也只不过得到了一座废城,这样又有何用呢?”韩子高痛心的说着。
“自古以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果一味的妇人之仁,又怎么能够成就大事呢,若真的能够毕其功于一役,又何惜一个骂名呢?早就听说韩先生气质温婉,如今看来还真是有些温婉优柔之心啊,这可不是成就大事应该有的啊。”冯叶青刚才被韩子高的举动带来了羞辱,这会儿自然要反击了。
“不错打仗是要死人,但是那是自然之法无法避免。所以才会说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冯大人你的计策不是打仗,而是涂炭生灵,是对无辜的百姓下手,常言道水火无情,那大水到了可不分什么齐军梁军,更不分齐地梁地,大家来看,这广陵背倚长江,长江一旦决口,不仅广陵受灾,大梁之建康、会稽,甚至吴兴、京口都将在泽国波及范围之内,到时候我大梁最繁华富庶之地就全在淹没范围之内,而北齐就只有一个广陵和盱眙在波及范围内,你说这口子一旦掘开了,到底是北齐收益多,还是我大梁受益多啊?”韩子高指着地图向众将们解释着,话语之间句句言辞激烈。
冯叶青回头看了一眼陈子华,陈子华低着头,只是听着似乎没有什么表态的意思。
“你这是危言耸听,只掘开广陵的堤坝,怎么可能危及到建康和京口呢?韩先生,恕我直言,看你这样子柔柔弱弱的,恐怕是见不得血光的吧,若你真是不忍心啊,我看你还是到京城找个达官贵人之家,做个面首之类的安逸。”冯叶青肆意地嘲笑着。
陈子华听到面首两个字,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冯叶青,韩子高看得出他是生了大气了,只不过现在是在军帐中,他没有发作,可是韩子高已经注意到了陈子华把手里的军刀握得紧紧地了,韩子高看到这个情景,便徐步走到冯叶青面前,浅浅地笑了笑,“我要不要去京城这不用将军费心,只是将军恐怕必须要去一趟京城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去京城做什么?”冯叶青有些慌张说着,似乎是什么被人发现了一样。
“冯将军现在位居前军左司马,你一年的俸粮不过百石,听说你最近却购入了一块价值千金的美玉啊,上个月初三,你在京口城郊班杨酒肆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后来经过查实是来自北齐,还是北齐大将尹令思的门人,所以北齐的人是怎么知道我军要突袭高邮和宝应的,又是怎么会鬼斧神工的在这两个县镇布下重兵埋伏的?冯将军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吗?不过你不解释也可以,到了京城自然有五兵部和廷尉司的人来问你。”韩子高微笑着说道。
“韩子高,你这是诬陷,这是公报私仇,将军,将军,你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啊,我可是朝廷的命官啊,将军。”冯叶青倒像是被人揭穿了一样,竟然在韩子高的话说完了之后开始发飙的叫嚷起来,直接去求陈子华请他做主。
那陈子华瞪着眼睛看着冯叶青,站起身来,把军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径直地走向冯叶青,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和凶光。冯叶青自然看出了陈子华的杀意,便扑通跪在了地上,跪着向陈子华求情“将军,将军,我知道错了,我错了,将军饶命啊。”
看到这个情形,赵敢也站起身来,拱手向陈子华进言“将军,冯叶青虽有通敌之罪,但是国有国法,他毕竟是朝廷命官,依照朝廷法度,还是把他移送朝廷处置吧将军。”
陈子华根本不理睬赵敢的话,赵敢起身要去拦,陈子华已经将长刀挥起,立时将冯叶青斩杀在帐前。
“你们都听着,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军队有军队的法令,战事通敌,定斩不赦,我今日斩杀冯叶青也是让你们清楚,如果有人再敢轻慢军纪,畏葸不前,冯叶青就是你们的下场。”陈子华的语气强硬的很,他这在中军帐里直接斩杀左司马的气势,就算是曾经身经百战的赵敢等人都吓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有韩子高心里清楚,陈子华自刚才便对这个冯叶青充满了敌意,一方面要靠斩杀他震慑全军,树立军威,另一方面其实陈子华也是有私心的,毕竟刚才冯叶青辱骂了韩子高,陈子华这算是为韩子高出气,不过这气出的虽然让韩子高感动,但是也确实太吓人了些。
“将军,事虽可恼,但是围攻宝应和高邮的事情也要从长计议,我有一计不知可否实行。”韩子高见陈子华坐回了原位,便上前向陈子华献策。
“你讲吧。”陈子华顿了顿,便说了一句。
“古人曾言,善用兵这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如此则伐国堕城,可以坐而役敌国,如今宝应和高邮首尾相接,互为应援,正是以逸而待劳之时,所以将军迟迟不能攻克,将军可知广陵自古为江左之城,广陵之民多为吴民,所言皆为吴音,所以广陵之民心自然在于吴中,只不过一时受制于北齐派遣的守城将领和地方官员罢了,将军不如派一支军队断绝宝应与高邮之间的通信,让他们首尾不能相接,然后再派士兵之中擅唱吴中歌谣者,日日在城下吟唱,长此以往城中军心必定大乱,而北齐所派之高邮和宝应长史均是赵人,眼见得城中之人心思向吴,必定斩杀兵士以正军心,当此之时,将兵不一心,军民不一愿,就必定生出动乱,待宝应和高邮自乱,将军趁势攻克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了。”韩子高详细的向陈子华讲着自己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