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听完奏禀正要退朝,只听到一人站了出来,此人曾是太常寺的太卜现任职散骑侍郎是新野人庚季才,他突然站了出来,向梁帝奏陈“陛下,去年八月丙申,皓月犯心宿,这个月丙戊,北斗星附近又屡有赤红色的气息缠绕,心宿是天王之星,丙主管的是楚地,目下这两个月以来天象一直出现异常,微臣担心建子之月,会有大军进犯江陵,陛下应当早做打算。目下江陵无险要屏障可以依托,陛下不如留一重臣镇守江陵,自行前往建康避祸,如此一来,即便是西魏贼寇有所动作,我们也只是失去荆州之地,不会使得君父陷于危难之中,臣恳请陛下三思。”庚季才的话音刚落,整个朝廷都开始嗡嗡地讨论起来,其实关于朝廷一直在江陵而不返回建康,朝中大臣早有怨言,只是梁帝自己不愿意返回建康,所以大家都一直没有提,不过在朝廷中的人都知道,庚季才这个人是星象大师,他推算星象从来都是准确的,所以他今日所说绝对不是子虚乌有,若真的有兵祸发生,还真的是大事。
尚书右仆射王褒听了庚季才的话,也站了出来“陛下可知,建康城那是旧都,历代先帝的陵寝都在建康,建康的百姓日夜翘首以盼就等着当今天子返回皇都,陛下自登基以来还未曾到过建康城,天下百姓还以为陛下仍然是诸侯王呢,陛下应该前往建康城以顺天下之民心。”
韩子高虽然立在一旁却听到群臣都开始窃窃私语,韩子高也略听到些,便知道群臣中大多都是荆州本地人,所以都不愿意远离故土而前往江陵。
“王尚书是江左的人,自然想着王驾返回江左,恐怕大人是有私心吧,陛下可曾听过,江陵此地曾有民谣称荆州沙洲满百,当出天子,如今枝江之畔,突然生出沙洲,沙洲总数已经超过一百,自然此地是天子之地,至于建康城早已凋零,而且王气已经散尽,更何况建康城与北齐只有一江之遥,敌寇咫尺可达,返回建康绝非智者之选。”太府卿黄罗汉最先站出来反对王褒的说法。
“黄大人说我是东边人,劝陛下东进是有私心,那么阁下是西边的人,劝陛下留在西土难道就没有私心了吗?不错建康确实与北齐只相隔一道长江,但是长江天堑,何人能够轻易渡过,更何况王僧辩将军重兵驻守又有陈霸先在京口为之策应,可保陛下安危,大人只看到了北方的敌人北齐,难道没有看到西边的敌人西魏吗?陛下之前曾为斩杀武陵王萧纪曾向西魏称臣,如今巴州和濮州两地都已经归顺了西魏,西魏若真的顺江而下,江陵又有何险可守啊。”王褒自然不能忍受黄罗汉的话,便站出来据理力争。
“陛下,建康是旧都,位为天下之中,自秦始皇时便有帝王之气,而荆州低处边疆,不是帝王应居之地。臣的家就在荆州,难道臣不想让陛下留在江陵吗?只怕各位想要把陛下留在江陵的人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了,倒未曾为陛下考虑过。”武昌太守朱买臣也站了出来向梁帝进言。
韩子高悄悄地观察着梁帝,他似乎对迁不迁都什么的并不感兴趣,而是对朝廷之中的群臣争辩十分感兴趣,也许在他看来朝臣们终于不再是一边倒的情形,毕竟只有朝臣之间有斗争,才能彰显出皇帝的权威嘛,这王褒等人都是于琼他们一派的,梁帝自然会选择和他们对着干。
“季才通晓天数,朕也知晓天文,不过天行有变,祸福在天,单单逃避又怎么能逃避得了呢?更何况现在建康凋敝,江陵正值中兴,所以动迁之事还是不宜的,众卿还有什么要奏禀的吗?”梁帝把话锋一转,便算是将这样的讨论止住了。
“陛下北齐使者太尉步科萨和西魏使者侍中宇文仁恕已经到达江陵,该以何种礼仪接待,请陛下示下?”鸿胪寺卿上前向梁帝奏报了近日的外事情况。
“北齐兵强,广陵之战还未发出,杜僧明却在宿预大败敌军,我看宜重待以彰显天朝恩威,至于西魏,西魏之前与我国有称臣纳贡之辱,如今更是占据我巴州濮州不肯归还,你们只需按照寻常的礼节对待即可,还有你派人去告诉他让他带话给西魏皇帝,表明一下朕想要重新划定疆域的想法。”梁帝思忖了一下便回答着。
“陛下三思,朝廷如今正在北方与齐作战,如果此时提出与西魏重新划定疆土的事情,势必引起西魏猜忌,若再与西魏发生战事,国中已无可用之兵对抗,更何况巴州、濮州两地已经在敌人手中日久,萧纪旧部仍在,陛下就算收回蜀地也未必能得远地人心,如今不如弃之,只是徒增敌国罢了。”于琼听了皇帝的话,便站出来反对。
“于老,什么叫不如弃之,你学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就是让你这样丧权辱国的吗?你之前也做过将军,难道不知道守土有责吗?朕看你年龄真是大了,这件事你就不要过问了,朕的主意已经定了,鸿胪卿你就按照朕的意思去办就好了。”梁帝眼看着于琼什么都要和自己的意见相左,便有些愠怒的情绪在,自己做了决定便不再问众卿的意思,就急冲冲地散朝了。
韩子高自朝中退了出来,皇帝还是给了韩子高莫大的恩典的,赐韩子高乘坐御赐的轿辇返回国宾驿。
“先生今日面圣,收获如何?”韩子高刚从宫里出来到了国宾驿高廉便迎了出来,他接过韩子高的外袍,微笑着问韩子高。
“高廉,你们暗影会在江陵的人还有多少?”韩子高看到高廉一脸笑意,却面色冷凝,一点愉悦的意思都没有。
“暗影会的总部已经在去年转移到了江陵,暗影会执事以上职位的人有一半都在江陵,先生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暗影会的人来支援吗?”高廉有些不解,想着也许是韩子高最近想要做些什么,需要暗影会派人支持,所以将暗影会在江陵的人员情况告知了韩子高。
“你安排一下,尽快把暗影会在江陵的总部全部南撤,人员除了留下必要的监控时局的人之外,重要的人都尽量跟着也撤出去。”韩子高的话说的很紧急,倒像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怎么是有大事要发生吗?”高廉紧跟了韩子高几步,便问韩子高这样吩咐的缘故。
“西魏犯境不过是时间问题,江陵无险可守,极易被攻克,更何况今日一见天子,确实令我大失所望,他品评定事听取臣公之言,不是权衡利弊,而是考虑建言献策的人是不是自己亲近的人,有这样的皇帝,江陵迟早会落入敌手,他萧绎不把大梁当回事,我不能把你的暗影会也搭上。”庚季才的话没有怎么引起梁帝的注意,却引起了韩子高的关注,现在朝廷虽然举国都在商讨如何抗击北齐的事情,但是真正的大患却悄悄地在西边兴起。
“先生担心的是,属下正要向先生禀报西魏最近的变故,西魏的太师宇文泰废除西魏皇帝之后,已经为皇族恢复拓跋姓氏,还恢复了九十九个大姓。近日宇文泰还征召了长孙俭入朝,宇文泰亲自在寓所与长孙俭密谈了一天一夜,然后好像又给长孙俭下了密旨,让他匆匆返回了军镇。”高廉听了韩子高的话,便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也告诉了韩子高,本来他觉得这些事情可能无关紧要的,现在想着韩子高说的话,便觉得有可能会影响大局。
“长孙俭?是荆州刺史长孙俭吗?这个人我听说过,他精通水战,之前陛下未向西魏称臣之时,他就曾向西魏之主奏陈过进攻江陵的谋略,当时因为我大梁的国都在建康,所以并没有引起西魏人的重视。宇文泰召见这个人,看来他已经有了进攻江陵的意思了。”韩子高仔细地分析着西魏近来发生的事情的联系。
“既然西魏有进攻江陵的意思,那属下会立刻安排暗影会总部的转移,我看先让他们转移到岭南去吧,那里偏远,应该不会有什么兵祸。另外,既然已经知道江陵有危险,先生是不是也需要通知陈霸先和陈子华两位将军将江陵的亲属都转移出去啊。”高廉突然想到陈霸先和陈子华还有亲属在江陵便问道。
“陈家还有人在江陵吗?不是说府上已经都随着去了京口了吗?”韩子高听了一愣,他印象中,陈家的人已经都到了京口。
“是,不过陈霸先的千金,陈玉华小姐还留在江陵,说是上次的旧疾未愈不宜远行,所以留在江陵治病了。”高廉向韩子高禀报着。
“难怪在京口时,子华能来见我了,原来是陈玉华身在江陵,看来子华还是对这个陈玉华有忌惮的。这样吧,你先回京口,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也会返回京口,到了京口后你把这个情况告诉子华,不要说是我说的,就以你们暗影会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子华,至于要不要让陈玉华转移,就看子华的想法了。”韩子高笑了笑,便向高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