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底,我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懈怠下去,于是每天闷在家里,将小说的一些情色内容进行了删减,又加了点新的情色内容,结果一个多星期就全部修改完毕。我赶紧把新稿子给李姐发了过去,心中顿时如释重负。
稿件修改完工让我很是开心,还有件事让我也挺高兴:阿超给我介绍了一个1986年出生的实习护士,是他在行贿医生时认识的。阿超毕业后在“五百强”浪费了两年生命后终于觉醒,老头表面上给了他公司股份好像便宜了他,实则是将他牢牢绑架,最要命的是那些股份其实一文不值,两年来他一直被欺骗。如果再不改变他的人生将会无比悲催,于是他和老头大吵了一架然后愤怒辞职,并且在陈家明的介绍下,成功当上了一家医药公司的医药代表。
阿超干了两天医药代表后说这才是他可以为之奉献一生的职业,因为每天做的事儿都是那么让他心醉——提着一大包钱奔走于各个医院之间,给医生发钱,请医生吃饭、请医生洗桑拿、请医生玩小姐。虽说做的全是见不得人的违法事,但他就是无比热爱,且全身心投入,几乎不给自己任何时间休息,活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让我等闲人看了无比嫉妒。
阿超告诉那女孩我是一作家,精通天文地理,还会掐指算命,并且人脉极广,早年和拉登老师关系密切,现在刚认识了一位哥哥名叫卡扎菲……总之把我说得特别不像人。在阿超安排下,我和那小护士吃了顿晚饭,席间交谈相当热烈,护士惊叹我简直就是上帝赐给她的天使,当晚便强烈要求跟我回家,说要与天使切磋床上技艺,天使自然欣然同意。
一夜云雨后,此女技术之娴熟、意识之大胆、想象之丰富,让我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后生可畏。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怕女孩尴尬,故意逗她说我们的身体挺和谐,要不我们来谈场恋爱,结果女孩脱口就问我月薪有没有三千块,我说不好意思三百都没有,结果女孩很生气地穿衣下床,对我嚷嚷:“朋友,你不要搞笑了,你在上海月薪都没有三千,是没有资格谈恋爱的,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拜拜。”说完拎起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昨夜缠绵完全不存在。
我愣在床上目瞪口呆,过了半天才哑然失笑,我还天真地担心这个城市的女孩会为爱受伤,殊不知她们内心已经无比现实和坚强,爱情在她们眼中只是一种物质,可以用货币来衡量。或许这并不是什么坏的思想,而是这个城市的爱情法则,我们都不应该嘲笑和拒绝,否则将会和爱情渐行渐远,我们应该发奋赚钱,赢得我们恋爱的资格。想到这里,我再次为自己的幼稚和无知感到脸红,在这个城市我已经生活多年,却还没有触及其实质,我至今孤身一人,看来实属活该。
废话少说,11月初,陈家明告诉我他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从此可以天天陪我玩了,听到这话我比什么都高兴,顿时觉得人生充满激情和希望。
陈家明住在上海的东北角,从五角场坐车过去还要半小时,是名副其实的城郊结合处。那里不但有连绵的工厂,还有一座听都没听过的寺庙,只是不晓得里面有没有和尚或尼姑,里面的和尚或尼姑是不是和我一样寂寞无聊。
一条宽大、破旧的柏油马路横亘在工厂和寺庙中间,上面奔驰着各种载重卡车,丁零当啷地飞驰而过,激起漫天尘雾。马路边横七竖八立着几幢老公房,其中某一幢楼的某一层的某一室就是陈家明的藏身之处。
那并不是陈家明的家,只能算作宿舍。陈家明是长兴岛人,老爹任上海一家国有物流公司的副总,他那宿舍所在的老公房就是他爸公司的物业。陈副总坚持“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精神不动摇,将公房里不下十套房间纳为己有,分别给子女、亲戚、狐朋狗友、情人、二奶居住。陈家明住的那套房间面积颇大,设施齐全,除非他老爸被“双规”或者突然死掉,否则就可以无限期入住。水、电、煤、宽带费等乱七八糟费用还全部免缴,简直比共产主义还共产主义。
我和陈家明在一起的生活非常简单:不是打游戏就是到处闲荡,实在无聊就睡觉。陈家明的床够大够舒服,软绵绵的,陷在里面人都找不到,我们能从第一天早上睡到第二天夜里,醒来后还哈欠连天、睡意十足,仿佛我们上辈子都是女人。
日子进入11月后,天就一天比一天冷,有时我会莫名从梦中突然惊醒,陈家明一定还在呼呼大睡,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臭味,那是我们三天没洗的脚的味道,在密封的房间里发酵,闻上去倒也颇温馨。世界很安静,我看着窗外惨白的天,好像清晨,更似黄昏,不停有落叶从窗口飘落,偶尔也有羸弱的飞鸟斜斜掠过,在空中留下几许孤独的涟漪。时间仿佛静止,万物早已凝固,一千年,一万年,没人知道这种寂寥要持续多久,何时才能改变?还会不会改变?
整个世界与我无关。
我是个爱撒谎的人,更是个爱伤感的人,每当那时,我保准会瞪大眼睛,看广袤的天,看寂寞的地,心想着流逝的青春,怀念着过往的人们,所有意境在脑中纷纷呈现,然后便会感到很悲伤、很悲伤。
我没将心中的感伤说给陈家明听,我知道说了他也听不懂,肯定还会笑我多愁善感,我最好的兄弟并不能体味我的内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明了我的感情,如果我说其实我很孤独,请相信那不是我在矫情。
落叶还在空中飘,耳边还在回响着歌谣,寒冷的冬天进行得无比风骚。新闻联播里,一个中年女性抑扬顿挫地告诉天下人我国经济正快速发展,那年又是一个丰收年;神舟飞船早已上天,TFboys成了国民老公;一个叫特朗普的老头顺利蝉联了美国总统;台湾的女老大哥还在想方设法搞台独;飞机不停从天上往下掉,煤矿不停发生大爆炸;世界卫生组织说全球即将爆发大流感,死亡人数超过一千万;太平洋突然发生海啸,三十万人一下子全部死掉……乱糟糟,一切真是乱糟糟,生活仿佛改变了很多,可这些真的都与我无关。
百无聊赖的日子终于在11月行将结束时有了实质性改变,一位名叫叶子的女孩走进我的生活。
正如你想的那样,生活中出现一个女人,多少会发生一些值得纪念的事。更何况这一切还和爱情有那么一点关系。
还是先说说这位名叫叶子的女孩吧,1985年生人,天蝎座,A型血,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个子矮矮的,小腰细细的,皮肤白白的,头发长长的,说话嗲嗲的,耳朵上有很多的洞,肩胛处有朵很大的莲花文身,眼神时而欲望遍布,时而空洞无物。
是那种看上去典型的伪文艺女青年。
我俩认识时,她和我一样,属于无业游民。这个身份奠定了我们能在一起鬼混的充分必要条件。。
第一次见到叶子,是在文学青年张大利家。
11月中旬,张大利在自己那间位于提篮桥的老公房里搞了场party(派对),号称要在party上研讨我国未来二十年的文学走向,并且选举出非官方作协主席,以此抗衡日趋腐朽的作协官僚机构。
张大利打电话给我,死活要我参加,并且恐吓我说如果我不参加,我国未来的文学史将会有很大缺陷,为了祖国和人民,参加这场party,我责无旁贷。
文学史有没有缺陷我压根儿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我已好几天没吃过肉了,陈家明和我鬼混了一段日子后,终于发现我光说不练骗吃骗喝的险恶用心,于是就谎称自己上火了不能再吃荤,每天只和我吃馒头蘸老干妈,差点儿把我吃成老干爹,走在路上看到有人遛狗都想抢回去炖了吃。因此,我一听说有白食可吃,立马欣然应允。
和以往N次一样,那场party从头到尾连文学他妈的影子都没提到,全部内容只是喝酒吹牛讲黄色笑话。到场的文艺青年倒不少,得有十来个,男男女女将张大利那小破屋塞得满满的。绝大多数人我都不认识,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不过这些人个个看上去沧桑无比,鼻孔纷纷朝天,尽翻白眼,仿佛都身负盛名、不容亵渎,虽然我知道,他们其实都和我一样,只是来吃白食的。
没办法,这年头,会写点儿字的人都酷爱装十三,一个个装得知识渊博,情趣高尚,殊不知他们本质上就是一群名副其实的白痴。
“喝,今儿个谁不喝高,我和谁急。”酒过三巡,张大利挥舞着小胳膊、摇晃着大脑袋对所有人豪气冲天地如是说。张大利是上海人,却喜欢学北方人讲话,又学不像,真滑稽。
喝酒吃饭不是干苦力,不用动员也会全身心投入,众人积极响应张大利的号召,甩开腮帮子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完全没了文学青年的儒雅作风。不过这帮孙子看起来威猛,实则无用,没过一小时纷纷趴下,且丑态百出:主人张大利撅着肥硕的屁股,高歌着一曲《青藏高原》,正一个劲儿往桌下钻,说要爬到泰国去嫖妓;一个叫李震强的哥们儿喝醉后要给大伙表演钢管舞,然后脱得只剩条内裤,舌头伸出三尺长,抱着门槛一边狂舔一边猛往上蹿,跌倒在地后干脆一个劲儿地打滚,边滚还边用手拍打自己白花花的肚皮,说这是正宗肚皮舞;还有个笔名叫黑乌鸦的伪先锋诗人醉酒后思念起了他的初恋情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比刚死了儿子的女人还要伤心万分……
我酒量尚可,加上一直没有被他们变态的情绪感染,没豪饮,所以没醉,静静看着眼前狼藉一片,觉得很有意思,心想这个世界真他妈的病态,虚伪和谎言充溢着生活的每个角落,社会在进步,真实却变得前所未有地脆弱。
你看这些人,平时个个衣冠楚楚,张口哲学闭口诗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知识分子,并且依仗着这层浮华的外衣到处行凶作恶,欺骗良家妇女,骗吃骗喝,坏事做尽——我承认,我说的这些话有点儿刻薄且极端,或许这些人并没有我说的那么坏,而我也不见得比他们好多少,可当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那一刻,我想到的只是腹诽和诅咒。
我一点不为自己的险恶用心感到脸红。而时间流逝,让荒诞变得更加不堪。我突然开始厌倦这样的场面,觉得反胃,于是起身离开。
门口,黑乌鸦还在伤心哭泣,只是身边多了一个漂亮女孩。黑乌鸦正拉着女孩的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深情诉说着什么,情绪激昂,表情夸张。说到动情之处,突然猛扯自己头发,并用手掌对自己消瘦的脸庞实施无情打击,啪啪作响。
女孩满脸惶恐,似乎是被吓到了。
我走过去,掰开黑乌鸦拉扯女孩的手,然后牵着女孩走了出去。
黑乌鸦完全没反应,继续对着空气哭泣,比画,诉说。
走到门外,我松开手,问女孩:“没事吧你?”
“谢谢,我很好。”女孩对我笑,在走廊昏暗的壁灯映射下,我看到女孩有着很美的小虎牙。
“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透口气,要不,一起走走?”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邀约。
“好啊!”女孩爽快点头,随我并肩向街头走去。
彼时大约凌晨两点,提篮桥依然车水马龙。
风很大,冷。我俩趴在路边的铁护栏上,看着眼前一辆车接着一辆车飞速驶过。
“那些人可真好玩。”好半天,女孩转过脸,对我耸肩,眼神里透出一股无辜。
“有啥好玩的?装呗!”我掏出一根烟,点燃——其实我一直学不会抽烟,但觉得这时候点一根烟,真他妈酷。
“嗯!”女孩点点头,“你知道刚才那个人对我说什么吗?”
见我没说话,女孩自顾自地说:“他说他十三岁时就爱上了他们村一个比他大二十岁的女人,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份爱情,因为那个女人是他的舅妈,他说自己很懦弱,想爱却不敢爱,所以不停打自己,说只有自残才能让他有勇气去继续爱自己的舅妈。”
“哼哼,你相信吗?”我冷笑,冷冷地看着女孩。
“没什么信不信的。就是听听而已啊!”女孩的回答云淡风轻,“好了,不说他了,我觉得好奇怪,你怎么没醉呢,而且,看上去好冷静的?”
“我为什么要醉?我又没爱上我的舅妈。”
“哈哈哈……”女孩弯腰大笑起来,好半天才抬头看着我,眼睛犹如弯月,透彻,并且干净,“王翔,我发现你和他们不一样哦。”
“你……认识我?”
“对的,我看过你写的小说,蛮喜欢的,你小说里的故事都是真的吗?”
“煮的。”
“讨厌——如果是真的,你就太可怜了!”女孩看着我很认真地说。
“为什么?”
“我发现你所有的小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男主角都很惨,女主角都很坏,男主角最后不是被无情抛弃就是一无所有,看了后真的很让人心疼。”
女孩的眼神突然伤感起来,月光之下,让我有点儿心碎。
我知道,我又开始无可自拔地沉沦在那段刻骨铭心却痛彻心扉的回忆之中。
江卿月,你带走的不光是我的初恋,还是我对爱所有的信心。
“你没事吧?”她显然意识到了我的感伤,“你……哭了吗?”
“没有,怎么会?其实呢,真又如何?假又如何?真真假假都一样的,生活就是一场戏,早就注定了结局,我们都是戏子,只要按照既定的剧本,将这部悲喜剧演完即可。”
说着这句长长的话时,我的样子多少显得很伤感很沧桑,我得承认,一大半的效果其实是我装出来的,在女人面前,我总是情不自禁扮沧桑。
而为了将沧桑装到底,我不停大口抽着烟,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仿佛沉浸在回忆里久久不愿醒来。
“王翔,请你不要这样,你会幸福的,我们都会幸福的。”女孩显然入戏了。
又或许,她也是在装,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谁也不比谁天真,谁也不比谁高尚。
就看谁比谁更能装。
“呵,不说这些了,你叫什么?”我被自己这种不忿的心态弄得很不舒服,决定转移话题。
“叶子。”女孩笑嘻嘻地抬头看天,“我是一棵植物哦。”
“那你很脆弱咯?”我又掏出一根烟,点燃,然后认真地看着这个叫叶子的女孩。
“才不会呢,没人可以伤害我的。”叶子也从背包里掏出烟,是细长的寿百年。
我给她点燃,叶子深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吐出,11月的夜风很快就将烟雾吹得支离破碎。
“哈哈。”叶子大笑两声,突然尖叫起来,“我百毒不侵,耶……”
“真是个傻丫头。”
“切,你才傻呢。”叶子抬脚踢了我一下。
我侧身一闪,没踢到。
“对了,你和那个黑乌鸦是啥关系,好像蛮亲密的嘛。”
“网友啊,昨儿夜里刚认识。”
“我擦,那今天就一起来了?”
“对啊,他说自己是作家,让我一起来玩,说这里有很多作家,很有意思。”叶子俏皮地看着我,“不过我可不觉得有什么意思,感觉挺无聊的。”
“作家?哈哈,太他妈有意思了。”我大笑了起来,笑了好半天才停住,然后认真地看着叶子,“这年头,作家可都不是什么好鸟,跟流氓属于同一阶级范畴,和他们交往很危险的,你可要当心点。”
叶子眉毛一扬,满脸不在乎地说:“我才不要当心呢,男人那点险恶用心我不要太熟悉啊!无所谓,我玩得起,再说了,还不知道谁玩谁呢,我什么没有经历过?”
我没再说什么,这个小姑娘的话让我觉得心寒,为什么现在的女孩一个个都如此凶猛,仿佛历经人生磨难,亲爱的女孩,你们的温柔和纯情都跑哪儿去了?
一辆飞驰的汽车从我们面前高速擦过,叶子长发在空中激烈飞扬,遮住她的脸。午夜已经来临,这个城市没有一丝睡意,万家灯火,夜的上海,别有一种美。
“不早了,回家吧。”我突然兴趣全无。“不,我不想回家,王翔,我们聊天吧,聊到日出,肯定很有意思。”叶子依然一脸兴奋。
“好吧,我奉陪到底,不过聊点儿啥呢?”我毕竟禁不住诱惑。
“人生啊、文学啊、男人啊、女人啊、流氓啊、欺骗啊……我们应该是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你不都看透男人的险恶用心了吗?还有啥好聊的!”
“我说过啦,你和他们不一样。”叶子死死盯着我,认真强调。
“有啥不一样?说不定我比那些人还用心险恶呢,古人对我这种人有一个总称,叫啥的?我想想,对,‘衣冠禽兽’,你最要提防的就是我这种人。”
“切,不管,反正我现在特想和你聊天。”
“那好吧,聊就聊,聊出问题来,你可别怨我。”我欲擒故纵。
“能聊出什么问题呢?”叶子似乎好奇。
“问题可大了,比如说聊出爱情,你会爱上我,或者说,聊出性欲,你会和我回家上床。”
“为什么不是你爱上我。”
“也有这个可能,嘿,不一样嘛!”
“不一样的。”
“有啥不一样?”
“我可不想再爱别人了,要是别人爱我的话,我才不在乎呢。”
“好啦,我说咱就别啰唆了,开聊吧,反正有啥后果你自负。”
“行,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那夜,我和叶子就坐在路边的护栏上,哆嗦着,依偎着,一句接一句聊天,一根接一根抽烟,直到黎明破晓前才说再见。
整个聊天过程,我最起码撒了五十个谎,通过谎言我营造了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比如说,有点儿小坏,又有点儿可爱;有点儿糊涂,人又很实在;现状虽然有点儿窘迫,但有着很好的未来。
我很享受我的谎言,因为我也被自己的谎言麻痹了。叶子显然也享受,因为在我谎言的滋润下,她对我越来越有兴趣,也越来越觉得我是与众不同的,这正是我渴望达到的效果。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有些女人很笨,什么都看不明白,但你要让她们觉得自己很聪明,仿佛她们什么都懂,因此,你要对这种女人撒谎;还有的女人其实很聪明,什么都看得清楚,但正因为看得太清楚了,她们反而活得特无聊,她们需要谎言来自我欺骗。我不管叶子属于哪种女人,反正我两手都抓,两手都硬,以不变应万变,谎言成了我最好的武器,可攻可守,可进可退。
叶子压根儿就并不爱好文学,但她觉得会写东西的人很牛逼,和这些人在一起很有面子,当我熟悉了她的这些喜好后,更加为自己的谎言觉得万分自豪。我告诉叶子,今年我将会出十本书,届时我会成为全中国最流氓的青年作家。叶子听了,高兴地拍起了手,说我实在太强,简直是她的偶像。
我们就这样一唱一和,一呼一应,为彼此的谎言兴奋不已,犹如两个名副其实的神经病。
叶子家住浦东,从提篮桥正好有一路公车可直接到家。清晨六点,我送她到车站,她上车,投币,回头向我挥手,微笑,露出洁白门牙,然后坐在前面靠窗座位,把头倚在玻璃上,绛紫色长发将脸遮住小半,另外一半脸上则写满了忧伤。
车很快开走,我停留在原地,一直等那辆车完全看不见才转身离开。
回家路上我想:这个叫叶子的女孩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