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租的房子里公民镇不到三公里,所以我常常骑着电动车去公民镇公安局打听朱美生案子进展的情况。因为他的妹妹朱美美及时向死者家属赔了钱,得到了死者父母的谅解,又加上朱美生确实检测认定患有精神病,所以一个月后,他被保释了。
平时我也喜欢骑着电动车,在周围逛荡,总会不经意间路过一片工地,深圳每时每刻都在建设,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马路几栋新的楼盘接连不断的建立起来。
因为一个梦,突然想起来歃血为盟的结拜兄弟李东升,而且四处打听得知他也在公明打工,据说是在做装修工作。所以我对建筑工地格外留意,周围有好几个地块在建着高楼,在形形色色的农民工队伍中,有一个女人特别引人注目,她看上去30来岁,高高的个子,前凸后翘丰满性感的身材,颇有一些摇曳多姿。
她总是戴着一顶蓝色的安全帽,那帽子除了保证生命安全,更多的是起到遮阳挡灰的作用。当工作很忙很累的时候,当大汗淋漓的时候,她会摘下帽子,毫不忌讳地用袖套擦汗,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那秀美的黑发和清秀的脸庞,如果换一个环境,穿上一套流行时装,漫步在城市的大街上,一定不失白领的优雅和美丽。
她似乎适应了那种挥汗如雨的生活,做起活来很麻利,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累。而我陷入了沉思,是什么原因让她穿着粗衣布裤,放下女人的美丽和梦想,像男人一样挑石挖土?这里面应该有一个故事吧!我承认我的职业病又犯了,我总是在想一个离奇的故事。
我经常停下电动车,微笑地注视着她,她有时候也会冲我笑一下,问我盯着她看什么?问我是不是问路的或者找活的?然后我就微笑着,不好意思说出我对她的同情和好奇,怕一不小心哪一句话说错了,伤害了她的自尊。于是就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了起来。
我想说,大姐,这很辛苦,你愿意去我的快餐店工作吗?但每次话到嘴边都停住了。我想她是一个不需要别人怜惜的女人,从她爽朗的笑声,和别人滔滔不绝的谈话中可以看出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一般女人无法承受的体力活。她似乎忘记了生命中所有的不公平,靠自己的双手支撑着她的生活,像一个坚强不屈的男人一样,勤劳致富,靠坚强不屈来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家,她是快乐和自豪的。那种劳动者特有的喜悦,让她看起来神采飞扬,很自信迷人。
她不甘落后的勤劳和谈笑风生的爽朗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和赞美,当然也有寂寞的男人拿她开玩笑,用又脏又土的话说着段子,满足YY的欲望。
偶尔听到熟识她的人说起她的家庭,她被一个很有钱又脾气暴躁的老公嫌弃,总是对她拳打脚踢百般侮辱,时间久了,她无法忍受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就离婚了。她有一个六岁的女儿,是一个智障,前夫嫌弃,她却爱如珍宝,虽然她女儿还不怎么会数数,但是她从不灰心,总耐心地教着自己的孩子。她把孩子送到了我附近的幼儿园,然后在工地上打零工,养家糊口。
由于孩子年幼且有先天缺陷,她顾虑重重,一直没有再成家。在老家,自己的老爸老妈总是催着给她说媒,可是她总碰不到合适的,她被婚姻伤害得不怎么相信男人和爱情。
为了证明自己即使一个人也可以养家糊口,她像男人一样勇敢好强,别的女人无法承受的重活脏活,她都能做,她可不想“寡妇门前是非多”,所以不愿意求别家的男人帮忙干活,害怕别人的风言风语和恶意的嘲笑或者搬弄是非什么的。好强的她,学会了耕田犁地,背柴做工,山上家里样样农活都没有落下,遇到农闲的时候,不管活轻活重,活脏活累,只要能拿现钱,需要小工的地方随喊随到。
有一次,我像往常一样,停下车驻足观看时,工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好像和家人走撒了,她哇哇地哭着,不停地喊着妈妈,小女孩哭着喊着横冲直闯的来到了危险重重的工地,磕着碰着都是小事,万一从楼上掉下什么东西砸住了,那是有生命危险的。
那个女人急忙跑过去,把小女孩抱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掏出纸巾给小女孩擦去泪水,并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给小女孩玩。小女孩天真无邪,把帽子当成了玩具,用那白胖胖的双手不停地把玩着半球形的蓝色安全帽。她一边卖力干活,一边低声细语地哄着小女孩不要乱跑。
她笑靥如花声音温柔,不一会儿小女孩就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情景在灰尘漫天的工地上,显得是那么的祥和,温馨。
过了一会儿,一对年轻的夫妻急匆匆地来找孩子,那个小女孩看到爸爸妈妈来了,很高兴地把帽子还给了她,然后甜甜地喊了句:“谢谢阿姨!”然后冲自己的父母跑了过去。
孩子的父母对她千恩万谢说了很多好听的话,还掏出几百块钱塞给她,她又塞了回去说什么都不要,别人的夸赞让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举手之劳啊!你看我找不着干净的石头,把孩子的裤子都坐脏了。”
她接过帽子,顺手戴在头顶上,爽朗的一笑说:“以后可要注意点啊!现在坏人多,千万别把这么可爱的孩子弄丢了,”
那天她似乎心情很好,洗了手洗了脸,见我还望着她,就冲我说:“如果是你,你也会保护这个小天使的,对吗?我女儿也很可爱,都会喊妈妈了?”
“你女儿多大了?”我忍不住问了一下。
“六岁多了啊!”她很自然的回答,不停的用手拢着松散的头发,那明亮的眸子和红红的嘴唇,让她看起来很迷人。
她抬起头来,竟然那么美,我们相视一笑,在这一来一往的目光中,我们渐渐熟悉起来,偶尔我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或一只刚买的冰淇淋。工地上的男人们开始起哄,对着她大笑起来。
她冲我莞尔一笑,直截了当地问:“帅哥,你总是偷偷看我,和我套近乎,几个意思啊?这样不好吧,你看那些男人都在误会,说你在追我,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吗?”
我尴尬地笑了说:“喜欢?当然了,我很想喜欢你,感觉像我一个亲人,我记得我奶奶活着的时候,也这样勤劳朴实!”
她突然夸张地笑了起来:“哇塞,我有那么老那么蹉跎吗?我是不是应该去美容啊?居然让你想到了你的奶奶——”
我知道她是开玩笑的,我也很配合她,我们一起放浪形骸大笑起来了。
过了一会,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不是一个嘴甜的人,我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才合适。总之我感觉你很亲切,像我的一个亲人,我喜欢看你干活的样子,从你忙碌的身影里,我知道了什么叫坚强;从你爽朗的笑声里,我懂得了什么叫乐观,这种正能量是可以感染的,慢慢地觉得自己的骨子里也充满了力量了啊!”
她笑着说:“我呀,我叫李凤娟,别人都喊我娟子,我知道像你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喜欢我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呢?以后不要天天行注目礼了,你盯着我看,即使你没有恶意没有图谋不轨,但是别人也会议论纷纷,我怎么干活啊?何况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呀?你结婚了吗?你要是结婚了,你媳妇拿菜刀砍我怎么办呀?”
我和她开玩笑:“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不行注目礼,别的男人也会行注目礼啊!你放心了,我对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工地的生活,在我的记忆里,农村人外出打工,大多都去了工地,我想找一个哥们,他是否也在工地生活呢?我本来应该注意男人的,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被一个女孩子吸引住了,不过你真的很特别,认识你真好。如果你不想在工地做了,我想你可以去我的快餐店上班,我会给你不低于工地的工资待遇,而且要比这里安全,干净!”
她很兴奋地点点头:“嗯,老板,原来是这样啊,我很高兴啊,我愿意去你饭店上班,那样我可以把我的孩子带到店里玩呀!等这工地没活了,我就找你混去,我给你说啊,我做过很多工地呢?很多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我都认识,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还有你饭店在哪?离这里远吗?”
一听说她知道很多民工的消息,我眼睛一亮,急忙说:“我那个兄弟叫牛东升,你听说过吗?我的饭店离着很近,两公里左右,叫静娴快餐店,欢迎你加盟啊!”
她陷入了沉思:“哦,牛东升,我好像有点印象哟,哦,对了,我认识一个小包工头,刮大白的,领着四五个人搞装修,他好像就叫牛东生。很赚钱啊,只是搞外墙有点危险!而且他好像出了点事情?”
我惊喜地喊起来:“啊!你真的见过他吗?他会不会到这个工地来承包活?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他出了什么事?我想见他,他是我很多年没见的拜把子兄弟啊!”
李凤娟说:“听说牛东升和手下的一个临时工发生了矛盾,被那个临时工暗算了,被人从二楼上摔了下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肋骨摔断了几根,腰都直不起来,几乎是个废人了啊!真是可惜了,那么能干的一个人,挣了那么多钱还是防不胜防变成了残废,这个世界上,坏人多啊?到处都是流氓,小偷,抢劫犯,好人不好过啊!我有他的电话,你打一下试试?”
她掏出手机,从联系人里翻出了手机号码,我急忙打过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再问:“喂,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你他妈是不是想诈骗我啊?”
我急忙说:“大哥,东升大哥,你别挂电话,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是寻阳啊!”
一个激动的声音在喊:“啊!是你?我不是做梦吧!兄弟,你在哪?你来找我?这么说你也来深圳了。我在深圳市公明镇马山头村啊!”
我急忙说:“好,你等着,我马上去接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