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雪,又要下一天一夜了。
贮立在窗前的赫连煜,心中是满满的愁怅,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莫婉清有没有乖乖地回桃源小筑去,还会不会像上次一样,睡着了不盖被子。又是否理解他今天对她的冷漠,一千一万个放心不下,却无法跑去看她。
他回头望了望躺在床榻上,头上包扎了一圈白纱的皇后,这次倒真是委屈她了。因为他知道,的确不是像婉清误会的那样,是她挑拨了南山子去指摘婉清的不是。而他亦是今儿个从郭平那里得知,南山子去过桃源小筑。郭平也是从两人的争执中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他知道,南山子抱国心切,一定也知道她的前事,因此才对她有些偏见,这也倒在情理之中。
可是今天的她怎么能如此冲动呢?这样一来,众人对她的看法不是更加偏见了吗?今天他之所以冷待她,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也是为了避免她再次遭人口舌,怕她因为宫里的闲言而受不了,做出什么可怕事情来。
“皇上,”正当他愁眉不展,忧思交加时,耳畔传来何玉锦虚弱的声音,“对不起,我让皇上担心了。”
赫连煜理了理情绪缓缓转身,走过去,暖暖的握住她的双手,
“没有,你替朕把后宫打理得很好,我也知道,今天的事并不怪你。”
听了这话,何玉锦瞬间红了眼眶,她泪盈盈地看着赫连煜,
“皇上,您知道您这句话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其他人怎么误会我都可以,只要皇上明白臣妾。”
赫连煜将她轻揽入怀,
“皇后,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朕有时候真的很无奈,”他的话还没说过多,何玉锦便用纤纤玉指,抵住他的唇瓣,
“嘘,皇上,您的无奈臣妾都知道,此时此刻,臣妾只想奢侈的拥有你一小会儿,好吗?”
赫连煜微微点了点头,紧了紧怀中的她,此时此刻,她才觉得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拥有,不争不抢,只能换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儿。每晚独守着这空房,是何其的煎熬,又有谁可以看到她每晚湿了枕头,冰冷了一颗沧桑的心。
莫婉清呀莫婉清,这一切对于你来说,甚至是都不毫不起眼,一点儿也不在乎的吧。可却是我们这些后宫女人们用一辈子的消磨所换来的......
这一夜,莫婉清缱绻的角落里,一个人举着一壶青梅酒,喝了醉,醉了喝,直到晕晕乎乎地到了另一种境界。
迷迷糊糊中,她又看到了那个身影,她使劲叫着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回头,却是看不清脸。即便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他捧着她的脸,亲吻落泪,她仍是看不清他的脸。第二天醒来,她竟然湿了衣襟,她哭了,她居然是从泪中醒来。
她不明白是因为内心的孤寂,还是因为赫连煜的冷漠,又或者是一个她并不认识的人。
莫婉清缓缓从角落里起身,腿脚发麻,腰酸背痛的,也不知道雪停了没有。
她一步一步挪到门开,推开门一看,白茫茫的一片,仍是那树娇艳欲滴的红梅乍开了她的眼,恍恍惚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居然是皇上。他为什么会站在雪里,为什么不进屋?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带着昨天的罪恶感,带着对自己的不满,她一下一步,踏进那深雪里,一步一步走向他。
“你是来替皇后责问我的吗?”不知怎的,她明明没想说这句话的的,她明明是想问候皇后的,明明是想跟他认错的......
赫连煜微微蹙了蹙眉心,眯了眯双眼,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不,”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是来替你解开心结的。”
莫婉清冷笑,转过身,
“我的心结,我能有什么心结?”
“朕以天子的名义跟你起誓,皇后没有找南山子去挑拨我们,这件事,在朕那天回宫,他就跟朕说了,朕很生气,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而朕也相信,南山子不是那种为了名利或者私事而勾结朋党的人。”这点儿,他很清楚。
莫婉清轻笑,所有人都是对的,所有人都没有问题,
“那就是我无理取闹,是我冤枉好人了?”
此时此刻,赫连煜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婉清,你也没错,只是你太过于敏感了。”
这是来解她的心结的吗?这分明就是来给她火上浇油的,一切追根究竟,皆因他而起。现在,他倒是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来。
“你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请你离开这里,我想一个人静静。”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道。
可是她那怒红的眼眶却是出卖了她,
“没想到,你居然连我也不相信,真可笑,我天未亮就在门外等着,坚信你不相信别人的话,可我的话你一定会相信。没想到我错了,错得实在可悲可笑。”
看着他失望透顶的样子,其实她想说她是相信他的,可是她怕他也被他们蒙蔽了。又或者是说,她根本就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他们。可是,这些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觉得,当所有人都站在对立面指责她的时候,他应该挡在她的前面,向所有人证实她并没有错。而不是在这里追究她是不是误会了谁。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走到门口,拉开门,冷风呼呼地刮了进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赫连煜一回头,看她如此,分明就是在赶他走。
他堂堂一国之君,如今低声下气来跟她作解释,她非但不听,还要开门赶人,真是太不像话了!
“皇上,婉清,”正当他欲站起来,一怒之下,甩袖离去的时候,何玉锦突然带着伤出现在了门口,“你们不要这样,我不希望看你你们因为我而闹得不愉快。妹妹,我用我死去的爹在你面前起誓,我决对没有指使南山子去挑唆你跟皇上,若是我撒谎,就让我爹与我都下十八层地狱。”
“玉锦!你用不着这样,因为,无论你怎么样,都是对牛弹琴。”赫连煜没想到何玉锦居然搬出了她死去的爹。他知道,于她爹的死,一直就是她心里一块儿结不了疤的伤,一但触碰,就会血流不止,疼痛不已。
更何况,若是莫婉清能理智的想想,又或者以他对她的那份心来对待他,就会相信他所说的一切,根本用不着旁人来发誓。
原本听了何玉锦的话,已民经稍稍有了服软之心,抑或是认错之心的莫婉清瞬间被赫连煜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激怒,
“对,我蛮横无理,我无理取闹,我没用,我只会惹事生非,祸国殃民,我该死,你们都离我远远的,行吗?”她怒然转身,走向何玉锦,拼命将她往外推,“走,你们都走,都走,不要再来惹我这个祸水!走啊!”
何玉锦本就带着伤而来,怎经得住她的推推搡搡,
“婉清,你别这样,不要,不要这样......”虚弱的何玉锦被她那猛烈的推搡弄得几乎站都站不稳,“我跟皇上都没有那个意思,皇上也不是那个意思。”她不断地往后退着,一直退到了门槛处。正处于失去理智的争执中的莫婉清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这一点儿,还在不停地推着,不停地怒着。
“啊,婉清,不要,不要再推了,”已经失控的何玉锦大喊着。
赫连煜抬眸一看,何玉锦正被莫婉清推得几乎要摔下台阶,忙飞身一步上前,情急之下狠狠地推开了莫婉清,抓住了何玉锦。
由于大家都没有一点儿防备,再加之莫婉清情绪比较激动,赫连煜那一掌将她重重地推倒在地,狠狠地撞上了离门口不远的桌角,她只觉得头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皇后,你没事吧。”赫连煜将何玉锦紧紧地扶在怀中,急急问道。
惊魂未定的何玉锦扶了扶有些疼痛的额头,微微喘着气息,
“没,没事,幸好皇上出手及时。”
面对皇后的大度,以及差点儿又被莫婉清所伤的愤怒,赫连煜对莫婉清实在忍无可忍,
“你看看你,”当他回头,去责骂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昏迷不省,脑后还流着一摊血,“婉清!”那一刻,他的心都快吓得没有呼吸了。
他放开何玉锦飞身到莫婉清的身旁,蹲下来,抱起她,不停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却一声回应也没有。
“皇上,赶紧送太医院呀。”何玉锦急急道。
这时被吓得不知所措的赫连煜才清醒反应过来,忙起身飞快地往太医院去了。
看着赫连煜那焦急的身影,何玉锦不经意地扬了扬唇角,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日她与南山子的计划。
其实,南山子早就私下里寻问过太医,莫婉清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恢复以前的记忆也是大有可能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她的脑袋里有一块儿瘀血块儿,若是那瘀血块儿能散开,那么,在熟悉的环境与熟悉的人的面前,她就可以自行慢慢地恢复以往的记忆。
想来,皇上也天道这些,可是皇上有皇上的私心,才放弃了让她恢复记忆。
但,若是他们明目张胆地让莫婉清恢复记忆,一定会惹恼皇上,所以,他们只能出此下策,借皇上之手,让她再撞击一次,散开那瘀血块儿,再加之由于撞击对大脑的冲击,帮她恢复记忆。
他们如此周密的计划,皇上一定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