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宫内,眉目舒展的至武帝笑容满面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毅王。
“嗯,不错。”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他向毅王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想不到在朕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元儿成亲。你做得很好,以后也要多多关心他。”
“儿臣遵旨。”
“起来吧!”
“谢父皇!”起身偷瞧一眼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笑的父皇,毅王的心中不禁荡过一丝异样。
“定了日子没有?”低头思量许久,似乎想不起毅王方才所奏的至武帝又问了一遍。
心头微微一颤,毅王忙答道:“定了,前儿下了聘礼,明儿完婚。”
至武帝点点头,眉上的喜悦已是掩藏不住:“好!朕非常想到你府上吃我孙儿的喜酒。不过朕若去了,定会抢了新郎新娘的风头,所以只能在宫中遥祝了。”
“父皇说得哪里话?元儿也希望父皇屈驾莅临。您是一国之君,我们是您的臣子,永远围着您转!”
几句话说得至武帝心花怒放。他深知自己为册立刘氏为皇后已然和三个儿子闹僵。至亲不和无论于家国终归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能借中元大婚的机会得以和解也算去了自己的一块心病。
“马屁拍得不着调!”稍喜的内心外,却是至武帝面无表情的叱骂,“元儿是朕最喜欢的孩子,纵然不能亲临朕也要有所表示。来人!”
话音刚落,一小太监忙进来伺候。
“传谕,朕敕封元儿为镇国大将军,汪道直之女为福康夫人,赐元儿黄金百两,白银万两,绢帛五万匹,骏马十匹,良田百亩,美女二十名,御酒十坛。”
“诺!”心中匆匆记下一窜封赏,小太监领旨而去。
到底是血浓于水。至武帝对中元的慷慨已远远超过了刀斩罗玉章的子爵将军刘伯岑。
沐浴着皇恩浩荡,毅王激动不已。抽了抽鼻子,他忙又跪倒:“儿臣代元儿谢父皇隆恩!父皇万岁,万万岁!”
“好啦!”至武帝挥挥手,“回去准备吧!”
“诺!”
毅王起身正要退下,却又被至武帝叫住。
“慢!”
“父皇还有何吩咐?”
半晌无人说话,方才还洋溢着喜气的大殿骤然变得又静又冷。
抬头向上望去,毅王看见至武帝正冷冰冰地盯着自己,脸色异常严峻。
“父皇……”还未等至武帝发问,他便心孤意怯起来。
“你说实话,和汪道直结亲是不是为了朕的皇位?”至武帝的声音和他的面色一样,冰冷彻骨。
毅王突然感到一股凉意,从头到脚般地袭来。心里一惊,他竟瘫倒在地上:“父皇……儿臣……”
眼中忽现一道杀气,至武帝沙哑的声音让人觉得仿佛深不可测:“铤儿,你的心思,朕全都明白。”
“父皇!”
颤抖着心,毅王还想辩解一番却被至武帝摆手拦下。
“朕累了,你跪安吧!”
夜幕降临,汴临城华灯初上。
李王妃屋里,行过礼的中元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这蓦然而来的拘谨似乎让李王妃也无所适从。面露慈祥的笑容,她对中元一招手:“站在那儿干什么?坐过来啊!”
微微颔首,中元慢步来到母妃身边坐好。
像抚摸小孩子一般摸着儿子的头,李王妃轻声问道:“养了你十七年,明天就要成亲了,皇上又刚赐了封赏,欢不欢喜?”
“皇恩浩荡,父母的养育之恩,儿臣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想起白日宫里的旨意,中元心中感激万分。虽不能时常见到至武帝,但他却知道皇爷爷对自己的关心有时会超过父母很多。
“我儿就要成家了,见你这般模样,与你父王当年无异。”看着中元沉思的神情,李王妃忽然想起毅王年轻时的样子。
“儿臣愚钝,日夜勤奋也不及父王万一。”
“唉!你这一成婚也了却我一桩心事。”似乎一晃就长大了的中元触动了李王妃的心,微叹一声,她说着竟掉了两滴眼泪。
忙掏出手帕给母妃擦拭泪水,中元深深体会她的含辛茹苦:“大喜之日,母妃何故日此?”
“说的是啊!你明日大婚,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嘱咐你。”收住喜泪,李王妃不住打量着就要成家的中元,眼神中还有些许的不放心。
听母妃要有训示,中元忙坐直了身子,面色也肃然起来:“母妃有何吩咐,儿臣洗耳恭听。”
“你也知道,汪道直对你父王来说很重要。他女儿过门后,无论你心中怎么想,都要好好待她。”
李王妃的话外之音让中元又想起远嫁西镇的金小姐。心中一沉,他蓦然正色道:“那是自然。为夫之道,须怜妻如妹,不离不弃,荷担家业,不畏困苦,以身作则,教子成才。”
“我儿饱读诗书,是这个道理。”这一番表态让李王妃甚为满意,起身踱了几步她忽地脸色阴冷,“你成婚后,小楠不便再留在你房中。待你与汪家小姐圆房后,我便叫她回来伺候我。”
不知母妃为何突然做出如此决定,中元打了个寒颤,亦起身道:“小楠待我如弟,甚是体贴。母妃为何要……”
“怎么?你不愿意?”未等中元说完,李王妃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是的……儿臣不能辜负她……”
“什么?”
迎着李王妃犀利的目光,中元的心狂跳不已。他知道,母妃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那汪家小姐舒舒服服地过门。小楠伺候自己近十年,举止言行势必要比其他丫鬟奴婢亲近不少,若是一着不慎让王家小姐疑心误会,对父王位登九五大为不利。
可若就此让小楠离开自己,他又万万不能接受。毕竟在那痛彻心扉的一夜后,他已把小楠当做了自己女人。
“母妃,儿臣与小楠已……已经……”虽一横心开了口,可毕竟心中胆怯,脸倏然一红,他便说不下去了。
到底是过来人,李王妃见儿子这般慌张,已然明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前……”
“魅惑主子!这种奴才留有何用?明儿一早抽一顿鞭子,打发出府算完!”忿然点了点头,李王妃似乎被中元的苟且之举气得发昏。
见她动了真怒,中元慌忙跪倒,膝盖当脚向前跪爬了几步来到李王妃身边:“这都是儿臣的错!是我强迫她的。不干她的事!”
“你好大的胆!忘记王府的家规了吗?”怒目而视,李王妃的声音高到了极点。
“儿臣该死!请母妃责罚!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冰难为水,儿臣恳请母妃给她一个名分。”
盛怒之下,中元不敢再与李王妃对视。浑身颤抖的他只能在心中盘算小楠被赶出去后的境遇。
或许是对已煮成熟饭的生米毫无办法,李王妃忽然长出一口气:“你父王如此严格管教你们兄弟,不许你们声色犬马,为的就是让皇上知道他是个行为检点之人。放眼大越,但凡有些势力庭院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可你父王这么多年却不曾有过一个偏妃……”
“你起来吧!”看着如同犯错孩童一般的颤栗的中元,李王妃的心似乎软了下来,“此事待我与你父王商量商量再说。”
忐忑回到自己的院子,见小楠正和几个丫鬟婆子忙着布置明日婚礼应用之物,中元心中不禁愧意丛生。
看他脸色难看,小楠便跟着他进了屋:“怎么了?不高兴吗?明日就要大婚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心中的愁苦让中元难受万分。默不作声,他只是轻揽小楠的一缕长发,细细的抚摸着。看他满面惆怅,小楠以为他又想起金小姐的事,便没有多问,只是担心明日大婚烦劳,便催他赶快睡觉。
“睡这么早干嘛?”中元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狠狠打了他的手,小楠四下张望,一副惊慌之色:“你疯了?明日大婚,若是晚上入洞房时让新娘子发现不对劲,看你怎么交差?”
“她大姑娘上轿,看不出端倪。”讪笑一句,中元却并未停手。
“好啦!别闹啦!”面色一沉,小楠猛然挣脱开。
“我和母妃说了咱俩的事。”
这句话吓得小楠一激灵。怔了半天,她颤抖着问道:“那……王妃怎么说?”
“她要赶你出去。”
“你真的疯了!”这个晴天霹雳吓得小楠面色煞白,微喘着气,她眼中之泪已然沾湿了睫毛,“你……你这不是害我吗?”
见小楠泫然欲泣,中元忽然感到自己亏欠她太多。复揽入怀,他轻声安慰:“别担心,我已经求过母妃,她答应让你还留在我身边,没事了。”
原来是一场虚惊。
稳了稳心神,小楠使劲捶打中元的后背:“你坏死了!就那么喜欢把我弄哭么?”
生生地受了她几下,中元竟心生怜爱。轻轻捧起那俊俏的面孔,他深情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