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屋内的气氛似乎也开始有所下降,即便炉火很旺,即便门窗紧闭。
何玉锦悄悄看了眼莫婉清,她的脸色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儿,不禁扬了扬唇角,
“妹妹,在想什么呢?”
莫婉清这才从沉浸中回过神来,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喜欢的是百合香,可是为了迁就她,却说自己喜欢苏合香。
“没,没呢。”她忙急急掩饰道。“姐姐,咱们出去看雪吧,在我短暂的记忆里,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下雪呢。”
何玉锦知道她其实不是真的想看雪,她是南国人,是怕冷的,她扬了扬唇角,
“先看看姐姐给你拿什么东西来了吧。”说着,她便把刚才抱着的一只用赤色丝绒套着的东西从一旁拿了过来,然后缓缓拆开袋口,那东西渐渐地露出了边解。她一眼便认出了是那把绿绮。那天走得太急,忘了拿,事后想起,又不好意思再索要。
没想到她今天居然给她送了过来。
“绿绮?”她惊喜地从丝绒袋子里取出,放在空置的琴架上,就迫不及待地拨动好琴弦。
一曲美妙动听的曲子竟从她的指间缓缓流淌而出,何玉锦惊呆了,她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弹曲子?
“是皇上教你的新曲吗?”她不解地问道。
莫婉清一听,琴声嘎然而止,怔怔地看了何玉锦好一会儿才轻启朱唇道,
“没有呀,”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弹。”......
一转眼进宫已经有半个月了,刘从觉得很是奇怪。
南泽宫中太医对高离所用的药物跟治疗方法都没有什么问题,也算是对症下药,理应有所好转才对,可是他就是一点儿往好片转的迹像都没有。而他继续沿用了之前的用药与治疗方法,再加上针灸,血刺,已经算是非常之全面严谨的治疗了,可为什么他仍旧一点儿好转的迹像也没有呢?
而且,他为他做了诊断,各方面的机能已经与正常人无异,许多时候,他有意识地考他,他好像在刻意克制自己一般,没有点儿反应。对此,他甚是怀疑。
现在,他的治疗方法没有一点儿见效,面对南泽皇帝的每天寻问,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当初毛遂自荐地进宫,就是声称自己医术高明。可是现在,连一个简单的臆症他都治不好,还怎么在这宫里的太医院呆下去,还怎么有脸见南泽皇帝。
他抬眸看了眼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高离,细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他轻垂着眼帘,目光有些飘浮,但并不呆滞。那飘浮中带着些许忧郁,可并不木纳。这并非像一个痴呆之的眼神。因为,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思考。
而一个痴只之人是不会思考的。
所以,他大胆地做了一个猜测。
“刘太医,”正当他欲起身出门的时候,楚云宵忽然到来,“怎么样了,有没有起色?”他真的很关心这个高离,甚至超乎了君臣之情。
刘从下意识地看了高离一眼,他依然一动也不动,就连眼珠也不眨一下。正常痴呆,也应会有所反应,可是他却似个聋子哑巴,甚至瞎子一样。他不禁对此人有些佩服起来,
“回皇上,还是老样子。”他抬眸看了眼楚云宵,与往常一样,面色凝重,倒也没有怪他的样子。“皇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想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毕竟这南泽皇帝如此信任他,都半个多月了,病人却没有一点儿好转。他却对他半句怨言也没有,甚至让他很有尊严地呆在这个太医院里。“能否借一步说话。”
楚云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着头,率先走了出去......
夜半,月黑风高,冷风阵阵,从窗前呼啸而过。
孤傲的宫灯在黑衣物里高高悬起,为这暗夜里带来了些许亮光。
屋里黑乎乎的,屋内的人睡得似乎并不怎么好,总是翻来覆去,还时而有叹息声。
突然,门外大亮,好似瞬间点燃了几百盏宫灯似的,白茫茫的一片亮光。当床榻上的人把身子侧向门口时,不禁蓦地睁开了眼,对眼前的景像看傻了眼。他正欲起身下床,看看屋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薄薄的窗户纸上突然映出一个身影。
高绾的发髻,窈窕的身姿,一看就是个女人。
她是谁?为什么会在深更半夜来他的房门口,他的心进而怦怦跳跳着,恍恍惚惚,不知是自己的梦境,还是一切都是真实的样子。
但是生性好勇,不怕鬼神之说的他,一点儿也没感到害怕。他一咬牙,下了床,
“是谁!”
声音刚落,门吱吖一声打开,但是门口却没有人,难道是风吹开的?
他正欲往门口去看看究竟,突然,那个身影再次映入他的眼帘,她背着光,由于屋子里太黑,他完全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她很纤瘦,
“高将军,好久不见,你近来可好?”
好熟悉的声音!
再看看她那一身白纱,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气,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是,他进宫这么多时日,却从未听人提起过她,也没见过她,她怎么会突然在深更半夜跑到他的房门口呢?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好疼,不像是梦。若不是梦,那这又是唱得哪一出?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身影。
只见那一身影一步一步,缓缓逼近他,当与他仅有几步之遥时,她忽然拔出了长剑,
“我要让你血债血偿,我要杀了你!”
他两眼一瞪,蓦地伸过手握住了剑刃,可是,可是那剑刃并没有划破他的手,也没有想像中的锋利冰冷,他就好像,就好像握住了一根木头似的。正当他一头雾水,云山雾罩时,整个屋内屋外,忽然全都通明起来,他本能地拿手遮住了双眼。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诗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失望。
原来,刚才他看到的那个她是诗桃扮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朕让她这么做的!”突然,楚云宵出现在门口,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既然你早已经清醒了,为什么还要如此累的装作痴呆?你知不知道朕为了你整宿整宿都无法安睡。”
高离抽动了一下嘴角,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的无法安睡不是因为我,我没那么重要。”
原来如此,原来他一直没有原谅皇上。
可是这一年多来,皇上为了他做了多少被人唾弃的事,甚至于,甚至于连那个女人他都不顾了,他还说如此昧良心的话。
看着他那副所有人都欠他的样子,诗桃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不是痴呆了,你是良心被狗给吃了。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了你甚至不惜与举国成仇,若是你没那么重要的话,他大可不必费那么多心思与周折把你弄回来,千方百计地要把你治好。皇上所做的这些,相信这些日子你都没瞎吧。”
楚云宵上前一步,轻轻推开诗桃,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那一整天,赫连煜都没有去桃园小筑。
莫婉清只觉得这座庭院变得好冷清好冷清,冷清到她想哭。
熊熊燃烧的炉火也祛除不了她身上的寒冷,她瑟瑟缩缩地躲在被子里,看着微微摇晃的烛火。脑海里渐渐浮现出赫连煜的身影,他浅笑若春风般拂过她的心头,笑着笑着,他的脸便变成了一张背影,那个北影转过来的脸好模糊,模糊到她什么也无法看清。
但她却能感觉到他在对她笑,他的笑让她的心隐隐地有些许痛,可是她却没有了落寞与孤寂之感。
“云宵。”想着想着,她忽然叫出了口。叫出了口的同时,她亦从那模糊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云宵,云宵是个人吗?他是什么人?”莫婉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叫出这个名字,她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与她每次梦里梦到的那个影子是否有关系。
在她失忆之前,他们又是否认识,是如何认识的?
一连串的问题像雨后的春笋,突突地,全都冒了出来。
正当她满腹狐疑之时,一阵狂风乱卷,夹杂着雪花从屋外冲了进来。
门,不知是没关紧被风吹开了,还是有人推开了。
皇上回来了!她第一感觉是赫连煜。
莫婉清忙穿了鞋,下了床榻,拉开帘子,走出去一看,居然是那个南山子。他找她作甚?
“叨拢了。”那人颇谦逊有礼的拱手揖了一礼。
莫婉清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让了让身子,将他让进了屋里,并从炉上取下煮得刚刚好的青梅酒,给他倒了一碗,
“喝点儿吧,暖暖身子。”
那南山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谢谢,”并接过她手中的碗。
“是皇上让您来的吗?”她不知道赫连煜究竟去了哪里,怎么忽然间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
南山子摇了摇头,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莫婉清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两个本是不相干的两人,他能来,定是有事要与她说,
“说吧,正好我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