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便黑了下去,门外有小沙弥唤他们去吃食。
柳暮雨应了声“马上就来”,旋即摇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司徒清风。
随后,她推开门,猛然一记掌刀劈下,那眉清目秀的小沙弥便双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番举动,吓得司徒清风一缩脖子,方才惺忪的睡意骤然全消,望向她的黑眸里流露出惧怕与心悸的神情,他觉着,这实在忒狠了点。
“走!”柳暮雨招手,示意他离去。
不料,这寺庙里似乎早就防着她出此招,一队精悍的武僧持着昏黄的纸灯匆匆而来,守住了各个出口。
“阿弥陀佛,老衲受人之托要留二位两日,多有冒犯,还请恕罪……”明慧大师从一处门洞露了脸,叹了声佛号。
“你这老秃驴,赶快让开!”柳暮雨听罢,立时没了好脸色,出口也不再那么尊敬。
明慧大师摇头,似乎很是为难。
“大师,不知是因何事,要留我们两日?”司徒清风稍柔些,和声问了句。
明慧大师长叹了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便将自己所知告知二位……”
“大师请说。”司徒清风道。
“要老衲留人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师府的夫人……”
“果真是她!”柳暮雨咬牙。
“夫人本无恶意,只是突然间接到消息,说是有人埋伏在寺外,想要伤害两位施主,便找来理由想要强留二位在寺内,以保安全。”明慧大师道。
柳暮雨嗤鼻一笑,心里虽是信了八分,可依旧对太师夫人有丝丝不满,遂道:“她有这么好心?”
明慧大师微笑,道:“只不过两位施主不愧是少年英雄,老衲出手都未曾拿住,实在没办法,只得听了落尘公子的话,派出武僧出去寻觅,幸好两位施主无恙。”
柳暮雨眉尖略略蹙起,询问道:“苏落尘也知晓此事?”
“落尘公子聪慧过人,竟从太师夫人的举措中猜出少许来,太师夫人无奈,只得告诉了他这些消息,落尘公子便告知老衲,寻到施主后带回寺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尽量拖延就好,两日过后,再让施主自行离去。”明慧大师古井无波的老脸上,竟露出些许赞叹意。
“明慧大师,我爹要是见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还不如你派几名武僧哥哥,送我回去罢!”柳暮雨知晓了前因后果,也弄明白了太师夫人原是好意,脸上惊奇地露出了些许愧意,此番话语间竟带了些小女子的撒娇意味。
周遭几名武僧听完,刚毅的脸庞上露出些怪异的神情,嘴角微微抽动,这一声武僧哥哥叫得实在是有些……腻歪与尴尬。饶是他们铁打的身子钢捏的心,也被这一声哥哥揉捏得酥酥麻麻,诧怪难耐,
明慧大师尴尬一笑,却道:“阿弥陀佛,恐怕要让施主失望了,佛节之日,所有僧人不得下山,须在佛像前斋戒诵经三日方歇,所以施主还是不要为难老衲了……”
“哈哈,大师不必介怀,我们反正也闲着无事,在寺里吃吃素斋,体会佛礼也是不错的,明日我们自行离去便可。”司徒清风笑了笑,拉着柳暮雨便溜回去了房间,随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说了句,大师们辛苦,便砰地一声关上了木门。
柳暮雨唉声叹气地往凳子上一坐,道:“怎么办,这群和尚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去,你说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司徒清风摇摇头,一改先前的不正经,桃花面上罕见地有了慎重,“我觉得,这老和尚的话还是可信的,他留我们在此应该是真的想要保证我们的安全,只不过其中的缘由他没说,也可能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他一口饮尽柳暮雨递过来的一杯凉茶,又接着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有贼人欲对咱们不利,以后要多加小心,我也得写信回家问问老头子,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柳暮雨点头赞同,心里颇有些异样的感觉,她心里莫名地扑通直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般。
“不管怎么样,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回去!”柳暮雨皱眉道。
……
柔缓的佛经禅唱声悠悠荡荡地飘来,似是一首绝佳的催眠曲,柳暮雨和司徒清风沉沉入睡。
长夜漫漫,月不圆满,头顶有挂昏黄的玉钩。
洛城柳府,市井百姓眼中的豪门望族。
柳老爷正长吁短叹地在大厅内踱着步,时不时探头朝门外望上两眼,眉间生生写出一个川字,一双老目内满是焦灼。
可就在这时,柳府门外突然嘈杂起来,门板被人扣出惨烈的叫声。柳老爷老脸上闪过不安,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些,像一道道沟壑。
门开了,门外的景象却是让那开门的小厮惊恐地倒退了数步。
一支支精良的卫队,身披厚重的铠甲,腰悬铮铮长剑,手持阴森长矛,一把推开半掩的大门,鱼贯而入!
为首之人除了平康侯,更有一名面目冷峻的官服中年。
柳老爷听到异声,忙带着曹管家匆匆赶来,立时面目一沉,心知不妙。
果然,那官服中年眉目阴冷,大喝一声:“将柳府上下拿下!”
语毕,几名卫兵近前,一把扣住柳老爷和曹管家,而其余卫兵铁着面孔,四处散开,去捉拿其余柳府人了。
“大人,我柳府犯了什么罪!”柳老爷沙哑着嗓音大声问道。
只不过那官服中年并不理会他,冷冷瞥他一眼,便带着一支卫队去了柳府后院。
倒是平康侯冷笑一声,冷眼道:“柳千岩,你柳府有一个丫鬟告密,说是见了那封私藏的文书,本侯这才和监察司的陈大人一同前来,印证一番!”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这种小儿科的栽赃陷害,亏你还拿得出来?”柳千岩睚眦欲裂,怒道.
平康侯摇头一笑,身子突然凑前,凑到柳老爷的耳畔轻声道:“实话告诉你,这次的事情不是出自我手,是有真正的大人物要折断你这根老骨头了,啧啧啧,可悲可叹……”
“哼,你不要得意,我柳府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伤筋动骨的!”柳千岩一怔,但还是强咬着牙关冷笑道。
话音刚落,有卫兵擒来柳夫人和柳暮滢来,并着好些个战战兢兢的丫鬟小厮一起来到了此处.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柳夫人头发散乱,似乎受到了惊吓,周身哪里还有半点贵妇人的模样。
“是啊,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抓我们?”柳暮滢也在一旁哭诉,白皙的面庞上残存着惊恐.
“够了!”柳老爷厉声斥道,吓得她们母女二人生生打了个寒颤。她们见柳老爷这番模样,再也不敢多问什么,只知道低头默然哭泣。
又过了一会儿,监察司的陈大人面目凝重,手里攥着一份文书出现在了这里.
“文书已寻到,人证物证俱在,带他们去刑部认罪!”陈大人冷喝一声,便率着一众卫兵和擒住的柳府众人前往了刑部大堂……
路上,柳老爷惴惴,心里祈祷着去逛佛会的柳暮雨,和今日突然出门未归的柳暮依一定不要回来。
柳府今晚的巨变,实在是出人意料,整个柳府几乎都被抓去了刑部,一代豪门大家,一夕间没落,被戴上罪犯的枷锁。
这让所有目见此事的人都唏嘘不已。有人感叹,也有人幸灾乐祸,恐怕只有一些明晰事情缘由的人物,才知晓柳府此番要筋骨俱折,凶多吉少了。
……
翌日,柳暮雨从灵台寺内醒来,她推门一看,东日初升,红霞漫天,实在是一份好景象,她呼吸着山林间极清爽鲜洁的空气,不由地身爽气清,同时让她沉甸甸的心情稍作缓和。
片刻后,司徒清风也起身来到了她的近侧,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黑宝石般的眸子惬意地眯起,借着红霞余光,倒是颇有分慵懒佳人的气质。
“该回去了。”柳暮雨道,旋即扭头一望,空荡荡的并没有甚么僧人,想来是去佛前做早课去了。
随后,两人便重施旧计,飞身一跃,踏上墙头,隐没在了依旧还有些惨淡的山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