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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雨中之战(中)

2017-01-09发布 3307字

在这世上,有个古怪的现象,那就是习武之人与习术之人不对眼,彼此嗤之以鼻。

而昆仑派作为典型的崇武门派,招生大会上严令禁止参赛者使用道术,一经发现,便会取消参赛的资格。

这也是为何擂台上凸起八根石柱后,台下就有人破口大骂季风是卑鄙小人。

可是真正让人更为愤怒的是,当场上出现变故的那一刻,负责乙字二号擂台的判员竟然对此视而不见,故作闭目养神。

叫骂声成片。

良久,判员睁开了眼睛,以内力发音道:“究竟你们是判员,还是我是判员?”

人群中距离那位判员较近的一人叫嚷道:“季风动用土术,本就不符你们昆仑派招生大会的规定,你居然还无动于衷,分明就是有失公平!你这般作为,难道就不怕损坏了昆仑派的名声吗?!”

许多人附和。

判员一脸的淡定,理直气壮道:“这一届的招生大会规定有所改动,不再严禁参赛者动用道术,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演武殿的石碑上看看,就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

那群叫嚣的人顿时成了哑巴,不知该如何辩驳。

聂庄落下翻身一下,安然着地,擦拭去嘴角的鲜血,刚那石柱的一顶,威力确实不小,直到现在,五脏六腑依旧震荡得隐隐作痛,看样子,季风的土术道行估摸有二品境了,而且他也没想到季风会突然动用土术。随后,聂庄听见了判员和观众的争辩,不由得暗自冷笑,他会在半决赛对上季风就已经是意外了,而规定改动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又这么巧,肯定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这就是权力么?”

聂庄哪还会猜想不到何人做了手脚,自言自语,冷笑道:“居然连门派的事情也能够插手,郦王的手段倒是厉害。”

季风一脚跺地,土术展现,八根石柱迅速下降,缩回了地面,也不去管双唇的血液,直勾勾地看着聂庄,说道:“小看你了。”

聂庄笑了一下。

季风又说道:“先前是我大意了,才让你有机可趁。不过接下来,我不会再让你有半点机会出手。”

接着,季风右手一摆,寒声道:“我不喜欢被人唆使,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这样做。”

聂庄微微蹙眉,他清楚季风话中指的是什么。

言毕,季风大喝一声,双手暗青色的光芒耀眼十分,一卷旋风在擂台上狂啸。

靠近擂台的那些人皆是被吹得睁不开眼。

整座擂台在这一刻,不再有一点雨水落下。

“这是……”

聂庄置身旋风之中,眯眼望着季风的诡变。

季风双手伸直交叉,双臂之上浮现了一条条青到发黑的纹路,似如鳞片,又像是干枯的枝干一般。

随着季风的气势越来越强盛,旋风亦是越发狂烈。

周围天地间的灵气纷纷涌聚入季风的双手。

此乃灵武学的聚势!

直至此时,见到这番场景,所有人方才醒悟过来,原来从一开始,季风竟然有所保留!

这难道就是卧龙榜武评第五的实力吗?

关键是季风亦是雏凤榜前十。

既然台试规定改动,可以允许参赛者动用道术,那么在季风的武力和道术并驱之下,恐怕聂庄根本讨不到一丝好处。

在为聂庄而担忧的人中,属沈珺最甚,她只觉得心跳得好快,望着擂台上的变化,双手不知不觉地捏紧了几分,呢喃道:“聂庄……”

狂风终于退去,季风聚势完毕,双臂碰撞了两下,竟是响起了犹如撞钟声,光听声音,便可想而知这两只手坚硬到了何种程度。

在这个时候,雨幕中的季风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不可动摇,那一股强大的气势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

而在狂风消失后,雨水继续落下,雨点渐渐变大了许多,犹如珠帘,落地的刹那,在台面上溅起了朵朵雨花。

季风直望聂庄,咧嘴笑道:“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这么多年,我和很多人交过手,但是能让我完全展开龙枯手的人,不多,屈指可数。”

聂庄原地不动,出乎意料地笑道:“你总算肯使出全力了啊,我原以为你还要保留得再晚些。”

听闻聂庄的语气,季风微微一怔,问道:“你知道?”

聂庄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若是同时可以占据卧龙榜和雏凤榜前十的人就方才那么点能耐,那才叫我惊讶。”

季风笑而不语。

这会儿,于垚三人见情况不妙,纷纷赶了过来,站到聂庄身旁。

于垚露出一抹沉重,沉声道:“一起上吧。”

陈伟涛和耿直摆好了御敌的架势。

季风双臂一挥,双袖尽数破碎,露出青黑色的手臂,听他如此说道:“我已经完全开启了灵武学的聚势,哪怕此时你们四人一起上,照样不是我的对手!”

于垚三人没说话,他们清楚季风所说的不错。且不说季风的道术,他本身就是一品境的修为,再加上身怀的灵武学聚势完成,实力已然攀升很大的一截。

不是狂妄,这就是自信,一品境与三品境看似相差只有两个境界,可却鸿沟巨大,更不要说耿直的从五品境了。

然而聂庄却依然坚持先前的立场,向前一步,站到于垚三人的前面,望向季风,道:“我说过,只要我输了,这场台试就算你赢。”

季风眯了眯双眼,他不知道聂庄从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还敢这么说话。

于垚迈前一步,看着聂庄的侧脸,急忙道:“聂庄,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陈伟涛和耿直随之劝说了两句。

聂庄不去理会三人,笑问季风:“继续?”

于垚急了,跳脚骂道:“你个白痴,我在跟你说话呢!难道感觉不到季风此时的恢宏气势吗?!”

聂庄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于垚,没有说话。

于垚愣住了,聂庄的眼神竟是如此的坚毅,以至于他缄口无言。

陡然间,不仅仅是于垚,陈伟涛和耿直也同时感受到了从聂庄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有一个感觉叫做不寒而栗,而此刻的于垚三人即是如此。

聂庄抬起脚步,开始朝季风走去。

三人呆愣地看着聂庄的背影,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聂庄的身上会有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无形气势?

虽然他们很想弄个明白,可是眼下的情形不许。

既然聂庄固执己见,谁也没有办法,无奈之下,三人只好选择退至一边,默默观战。

台下的观众见到聂庄走向季风,不约而同惊诧了一番。

“那小子要干什么?”

“天呐,他难道还想要一人对战季风吗?”

“简直愚蠢至极,此时的季风可不是先前所能相比的啊!”

“我看这小子根本就是在找死。”

“……”

其实在乙字二号擂台的第一场台试开始的时候,有人就一直在远处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演武殿殿顶。

徐长仙俯瞰着下方的情况,面无表情。

当乙字二号擂台同时凸起了八根石柱之时,负责那块擂台的观察员转望了身旁的徐长仙一眼,问道:“徐长老,您看?”

“不用理会。”

徐长仙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语气显得极为冷淡。

那位负责人依言行事,但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徐长仙,他总感觉今日徐长老与平时不同,有些不对劲,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实际上,打从昨日起,徐长仙的心情便很是恼怒,他身为招生大会的总负责人,亦是昆仑派的长老,居然会被人强行逼迫做事,比如暗中将聂庄队和季风队排到一起,以及禁止使用道术这条规定的临时改动。

当徐长仙眼睁睁看到季风动用土术的时候,他心里那股怒意更是上升了一个层次,可却只能忍气吞声,作一位旁观者,不得插手此事。

可以说,这种让人憋屈的事,还是徐长仙自当上长老以来,第一次遇见,他作为越阳城招生大会的总负责人,便代表着昆仑派,谁敢强迫他做事?

就算是南青圣上,也不可能!

可偏偏有人做到了,主要是昨日那人手持的是一张谕令——江湖令。

人见江湖令,如见魁首。

魁首,那可是统领天下各大门派的逆鳞之首!

哪怕昆仑派的掌教川夫子见到了江湖令,也同样只能照办不误。

徐长仙实在想不明白,台上那位叫聂庄的少年,到底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竟然让人不惜搬出江湖令,也要让他被季风打得半死不活。

徐长仙看着那道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自求多福吧。”

聂庄这位事中人心里或许明白自己惹上了什么人,但却对事态的严重性一无所知。

量聂庄如何猜想,也不可能会猜到中了幻境术的乔华会在他们走了以后,太过猴急而断了那根传宗接代的宝贝玩意儿。

聂庄更不会知道,乔华会是周丘郦疼爱有加的外孙儿。

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见一难,拆一难。

目前的难事,就是想把自己打成残废的季风。

聂庄走到季风面前的一丈许处停下,他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雨水一滴滴地从头发上掉落,顺着脸颊滑下,他本可以和场外的那些观众一样,运功将雨水挡住,却并没有这么做。

而巧的是,季风也是这样。

聂庄先开口道:“虽说人外有人,但你的确是我遇见过的年轻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季风嘲讽道:“看你样子,可比我还小,说的你很老了一样。”

聂庄笑了笑,道:“我二十一岁了。”

季风大笑了一声,破天荒问道:“你哪一年出生的?”

“乾元二百六十六。”

“今年是乾元二百八十一年。”

聂庄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呆住,双眼茫然,他和无名在山上不是一起呆了十二年吗?

没多久,他终于明悟了,呢呢喃喃:“山上十二载,山下六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