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去打胎的前一晚,江渠成告诉林玄他要去外地出差了,大概去三四天的样子,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宝宝,期间江暖又会回宋家,如果她害怕,就回娘家住几天,等他回来了再去接她。
江渠成说这些话的时候,林玄正帮他整理行李,江渠成说完便洗澡去了。见江渠成走了,林玄咬着自己的手臂,无声地哭了,明天她就要失去她的小孩了。林玄意识到自己哭出声来的时候,连忙拿手掌捂住嘴巴。
林玄一边掉眼泪,一边继续给江渠成整理行李。等到把行李整理完了,她终于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哭了。突然她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擦了擦眼泪,连忙把房间里的灯都关了,跑到了床上,深吸一口气,把被子拉到了脖子处,侧过身子,背对门口。
没一会儿,江渠成就进房间了,他轻声问道:“睡着了吗?”
林玄没有回答。
江渠成便以为林玄睡着了,他也躺到了床上,在林玄鼻尖轻轻落下一个吻,十分失落地说道:“可真不想离开你啊!”说完他还轻抚林玄的肚子。
林玄差点没忍住眼泪,幸好江渠成及时躺下,她才没在他面前露馅。
第二天,江渠成开车去机场,林玄和他一起去的,江渠成在进安检口前,站在远处的林玄大声呼喊了他的名字,江渠成回头看林玄,林玄笑着挥了挥手,让他走,然后江渠成消失在林玄的视线中了。
林玄走出了机场,开车直奔医院。
大抵与这里常有生命逝去有关,无论四季,医院总是格外的阴凉。林玄坐在椅子上手脚发凉,她低头,手上放在肚子上,像是灵魂被抽离啊一样,她双目无神。来了一个护士叫了她,她便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
林玄躺在手术台上,这陌生的环境使她恐惧,她紧紧抓着衣服。
她还听到护士和医生小声说话。
“我看连个陪她来的人都没有,真可怜。”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作孽!”
林玄闭眼流泪,医生跟她说要打麻醉了,她轻轻地说了声嗯。针头扎进皮肤里的那一刻,有点疼,疼得林玄不管不顾地哭了。
她能感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正一点点地离开她的身体。
手术结束得很快,给林玄动手术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给林玄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劝诫她下次在这种事上要小心,林玄乖乖地说嗯。医生的眼里满是惋惜,这刺痛了林玄。
林玄直到出了手术室还没能反应过来,她呆呆地在医院里坐了好久好久,过了一会儿她埋头无声地哭泣。她感到浑身上下都痛,而这种痛更多是心理上的。
江渠成。
江渠成。
林玄在心里呼唤江渠成的名字。如果他知道孩子没了,还是被作为母亲的她亲手杀死的,他会大发雷霆吧?一定会的。他看上去那么喜欢这个孩子。
林玄哭够了,就起身离开了,她再也不要来了。
林玄离开医院后,直接回了学校。见到她的每一个人都问她气色怎么这么差,她只说是发烧了。
林玄还没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仲夏抱着一只手机焦急地东张西望,在看到林玄后,仲夏迎了上来,她关切地问道:“玄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打你电话你都不接。”
林玄没有说话,她扑到仲夏的怀里哭了。
仲夏疙疙瘩瘩地问道:“玄、玄、玄姐,你……你该不会……该不会是去堕胎了吧?”
“嗯。”
仲夏又惊又怒,她推开了林玄,“堕胎?你疯了吧?你刚堕完胎就来上班,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要命了吗?”
林玄也不回嘴,只是流泪。
仲夏也不再骂林玄,她扶着林玄进了办公室,她又给林玄泡了一杯热水,给她下半身盖上了毯子。
林玄硬撑着上完了一节语文课,最后被仲夏强行带回家了。
幸好那天是周五,林玄不用去接江暖,否则真是雪上加霜。仲夏完全不会做饭,她百度了一下有什么菜适合打胎后吃的,可百度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会做。
最后仲夏只能去饭店里买了点菜回来给林玄吃,仲夏建议林玄要好好调养,让她暂时先回娘家住。林玄一口拒绝,她爸妈要是知道她堕胎了,她和江渠成可能连命都没了。
仲夏待到了九点多才走。
林玄几乎一整夜都没睡好,她翻来覆去,半梦半醒,她总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她怎么会忍心杀死自己的孩子呢?怎么会呢?林玄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此刻她真想念那个怀抱啊!
第二天,等林玄醒来时,听到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她头昏脑胀的,扶着墙走到了厨房,发现林爸爸和林妈妈都来了,“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是渠成啊!他告诉我们你怀孕了,他要出差几天,就拜托我们来照顾照顾你。”林妈妈笑容满面,她想到了林玄竟然不告诉她怀孕的事,便埋怨起来了,“林玄,你怀孕了都不跟妈说,你说说这像话吗?”
林爸爸作为林妈妈的脑残粉,帮着说道:“就是啊!怀孕是多大的喜事啊!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林玄一时不知该怎么告诉林妈妈和林爸爸她已经自作主张把孩子打掉了,她无力地笑了笑作为回应。
林妈妈放下汤匙,走到了林玄的身边,笑眯眯地问:“几个月了?”
林玄吞了一口口水,暗暗给自己打气,别哭,别哭,她轻声说道:“六周了。”
林妈妈捋了捋林玄散落的头发,“怎么气色这么差啊?晚点妈给你炖滋补的汤。妈保证在妈的照顾下,你一定能生出一个又健康又漂亮的宝宝。”
林玄点点头。
可最终还是没能瞒住林爸爸和林妈妈。
以防发炎,林玄要去医院里挂点滴,可这林爸爸和林妈妈迟迟没有走的意思,林玄试着引导他们离开,他们明确表态要留下来。林妈妈还要拉着林爸爸一起去买菜。
这可怎么办?林玄心一横,她直接说了出来,“爸、妈,你们都别去了!孩子没了!没了!”
林妈妈身子一颤,“什么叫没了?怎么就没了?”
林玄早已泪流满面,“我昨天去医院堕胎了。妈,我觉得我现在不适合生孩子。”
林妈妈气得倒在了林爸爸的怀里,她勃然大怒,“林玄,你以为孩子是什么,说不要就不要!堕胎?你知道堕胎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吗?”
林玄低头,偷偷抹泪,她没有资格哭。
林妈妈平复了一下情绪,又问:“渠成呢?他知道你把孩子打掉了吗?”
林玄摇摇头。
林妈妈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林玄啊林玄,你这么做对得起渠成吗?你好好想想,等他回来要怎么和他解释!”
前一秒林妈妈刚发完火,后一秒她就抱住了林玄,哭了起来,“林玄,我的女儿。”
妈妈无论说了多重的话,可她心底里还是疼自己的孩子的。
最后是林妈妈陪着林玄去挂点滴的。
那两天林爸爸和林妈妈都没有回家,每天照顾林玄的饮食起居,有家人的照顾,林玄倒不至于显得太凄惨。
周日下午,江渠成给林玄打电话说他晚上会回来,这使林玄陷入了恐慌,她不知要怎么和江渠成说她自作主张把孩子打掉了。
从得知江渠成要回来了开始,林玄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饭也吃不下,坐立不安。她当然知道江渠成不会过度责怪她,她担心的是他会伤心。
要面对的总会来的。
十点多,林玄被林妈妈强行要求必须躺在床上休息,她听到林妈妈说了一声,渠成回来了啊。林玄吓得往被窝里躲,闭眼装睡,过了几秒,她掀开了被子下床,要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逃也逃不了。
林玄开门走到了客厅,江渠成看到林玄的那一刻他脸上绽开了笑容,“怎么还没睡啊?”
林玄心虚地走到江渠成身边坐下,她问了问江渠成这次生意谈得怎么样,他说十分顺利。
林爸爸和林妈妈以给江渠成做点夜宵为借口跑到了厨房里。
林爸爸和林妈妈走后,江渠成便抱住了林玄,像个小男生一样,对着林玄撒娇,“离开你的这几天我好想你啊!”说完他又轻抚林玄的肚子。
林玄下意识推开了江渠成的手,并往边上移了移,拉开了她与江渠成之间的距离。
林玄的动作让江渠成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没事。”林玄又主动靠近了江渠成,并极有目的性地握住了他的手。
江渠成突然侧了侧身子,拉过一旁的包,他在里面翻来翻去,最终拿出了一条百岁锁,他交给了林玄,“这是我路过一家金店时,心血来潮就进去给宝宝买了一条百岁锁。”
江渠成说话时的语气那么温柔,神情那么期待,林玄看着看着,听着听着,眼泪就猝不及防地掉下来了。
“怎么了?”江渠成慌乱地给林玄擦了擦眼泪。
林玄一下子握住江渠成的手,她脱口而出,“孩子没了!江渠成,孩子没了。是我自作主张去打掉的!对不起!”
江渠成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大手覆上额头,缓冲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你是说……没、没……了?”说到没了两个字的时候,他面露痛苦。
林玄怯怯地点了点头。
江渠成的肢体动作开始变得细小而繁多,好像他的身体不受他控制似的,“为、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打掉?我、我不能理解。”
“我怕我和孩子会给你造成负担,还有暖暖,她现在并不想要我们有其他的孩子。”林玄的眼泪止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林玄,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
林玄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渠成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朝林玄伸出手来,林玄以为江渠成要打她,吓得闭上了眼睛,可随即她被紧紧地抱在怀里,只听到江渠成带着哭腔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作为丈夫却还要你为我牺牲。林玄,真的对不起。”
“不是,不是,江渠成,你别这么说,是我,是我自作主张。”
“好了,我们不要再争来争去了。你好好调养身体就行,其它的都不要担心。”
“嗯。”
可林玄半夜里还听到江渠成翻来覆去的声音,以往这个时候他都睡得正香。
他是难过了,或许这次真的是她做错了,大错特错。
害得他一个大男人一次次落泪的人是她啊,她怎么能原谅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