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眼见前面进不了城,后面又有如狼似虎的追兵,急忙打马从侧翼跑了出去。
王恭一面跑,一面觑眼往后瞧,他一眼就看见这领头追赶的人,他似乎见过,突然福至心灵,急急喊道:“这不是王婧家的家奴吗?家奴敢尔,你想谋反不成!”
“道成,他说你是家奴呢。”骑在马上的蛋花幽幽地说道。
“你才是家奴呢,你们一家都是家奴。”萧正峰骂完了蛋花,继续对着前方奔跑不已的王恭骂道,“敢你妹呀,老子就敢了,怎么地。”
“蛋哥,道成都骂的是什么呀,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蛋花疑惑地问道。
“也许是他的家乡土话。”狗蛋若有所思地说道。
“嘿嘿,你还别说,道成骂起人来,还挺爷们的。”蛋花傻笑道。
狗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一前一后两列尘土,不停地向前翻滚。王恭的随属越来越少,渐渐地跟着他的人,不是偷跑了,就是坐骑不行,掉了队。萧正峰等人也不管王恭那些逃跑的随从,只是一个劲地追着王恭。
王恭突然勒住了马缰,“聿----”
“嘿,那老小子怎么不跑了?”蛋花疑惑地问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抓住那老小子!”萧正峰一夹马腹,向王恭追去。
“哟嗬----”跟着萧正峰的亲军们吆喝着,蜂拥而至。
“队主,要死的,要活的。”一名尖下巴的亲兵问道。
“活的吧,活的值钱。”萧正峰略一思索,说道。
“队主说了,要活的。”尖下巴发一声喊,掏出套马绳索,向王恭的脖颈套去。
王恭坐在马上,目眦尽裂,曾几何时,他受过这样的侮辱。可是久不乘马,这一番奔波,两腿髀肉处都被马背磨破了皮,鲜血粘在袴褶上,痛得他实在难以继续骑马逃生。他现在就是想下马,也是不敢,生怕牵动两腿髀肉处的伤口。
眼看套马索就要套上了自己,王恭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歘----”一道银光闪过,套马索应声断成了两半。
“胡狗子,你干什么?莫不是想夺我的功劳,抢那一千两银子。”尖下巴恼怒地说道。
胡狗子并不理睬尖下巴,只是大喝了一声,“胡儿八骑何在?还不速速出来保护主公!”
“诺----”
让萧正峰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有八名骑兵从他的亲兵队伍中,拨马走了出来。
八名骑手,排成阵势,将王恭围拢在中间。
“属下胡蔑儿,拜见主公。主公,恕属下不能全礼了。”胡蔑儿在马上向王恭拱手说道。
王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凄然一笑,“当年的无心之举,却赢得了今日的一线生机。胡蔑儿,你们走吧,你们八人怎么敌得过他们将近百人。”
“主公,当年你从乞活军中救下我们八人,我们发誓必将以死相报,只是苦无机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您就成全我们吧。至于这区区的百人亲兵,属下这八人足矣。”
胡蔑儿说完,也不待王恭答话,策马向前,直取萧正峰。
“嗨,你可别乱来呀,我们的大部队还在后面呢。都给我挡住了。”萧正峰大喝了一声,拨马向旁边跑去。
“道成,你不上不行啊。将士们看你跑了,都无斗志。你看----”
萧正峰循着狗蛋手指的方向望去,已经有几十人或伤或死倒在了胡蔑儿的长枪之下了。
这还不算,八骑之中除留下了两骑保护王恭的安全外,都各展身手,大杀四方。其中有一骑,游走在众亲兵之外,一箭三支,每发一箭,就是三位亲兵从马上应弦而落。
“梅花攒射!”狗蛋瞳孔紧缩。
“怎么,你认识他呀。”萧正峰问道。
“我不认识他,但是认识他的箭法,能同时射出三支箭,还例无虚发的,应该是梅花射了,不过他还没有练到家,练到极致,可以一箭五支。不过,他这一手也是难得了。”狗蛋感叹道。
“哎呀,什么难不难得,你们俩倒是想想办法,将那个八个骑兵弄死啊。”萧正峰着急地说道。
“他们狗咬狗,管我们什么事。”蛋花坐在马上,立在一旁不在乎地说道,“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北府军了吗?小心,圣姑干你!”
蛋花说到后来,已经是声色俱厉,不过看在萧正峰的眼中,总觉得滑稽可笑。萧正峰没法,只好硬着头皮,驱马向王恭杀来。
狗蛋与蛋花对视一眼,也跟着萧正峰向王恭冲来。守卫王恭的是两名索发的胡儿,一人拿着狼牙镐,一人拿着一副铁盾。
“当----”萧正峰劈头向前面拿着狼牙镐的胡儿砍去,胡儿也不示弱,举着狼牙镐格挡。
萧正峰觉得一股猛力从狼牙镐上喷薄而发,自己手中的厚背刀,差点脱手。对面的胡儿涨红了脸,座下的马儿“聿----”长嘶了一声,四肢跪了下去。
萧正峰的虎口微微地发麻,他的额头上直冒冷汗。自己力气有多大,他是清楚的。本想凭着力气将这胡儿拿下,没想到这胡儿力气这么大,硬生生地挡下了自己的一击。
胡儿一个鹞子翻身,下得马来。他心中的震惊更甚萧正峰,他擅长借力卸力,刚才他将萧正峰一击的力量大部分都卸在了身下坐骑的身上,没想到一匹马都受不了他一击的力气,自己连带着也受了点轻伤。
“小胡子,如果投降,我可以饶恕你,并且保举你继续待在亲兵队伍中。”萧正峰对这八人的表现有了清晰的认识,觉得他们都是人才,如果以后能为己所用,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队主的好意,应举儿心领了。不过,你们中原人说过,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这条命都是主公的,所以恕难从命。”应举儿说完,举着狼牙镐扫向萧正峰坐下的马腿。
萧正峰赶紧打马向侧面跑开,与此同时,狗蛋翻身下马,与应举儿战在了一起。
“花子,你去缠住那个拿盾的。”萧正峰对着蛋花喊道。
蛋花“嗯”了一声,一抖手中的丧门棍,鬼叫了一声,向拿盾的胡儿攻了过去。
“嘿嘿,王大刺史,王仙人,我们又见面了。”萧正峰嘻嘻笑着。
“你这个家奴,你不得好死!”王恭怒道。
“我好死歹死,反正你看不见了。不过,你不得好死,我可是能看见的。”萧正峰压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道。这个王恭临死了,还要摆出一副名士的风范,真是让人窝火。
“呸!”王恭向萧正峰啐了一口。
萧正峰闪开了身。
“主公----”胡蔑儿打马过来,一道银光从萧正峰的眼角一闪而过。
“哎哟----”萧正峰捂住了脸,脸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主公,快走!”胡蔑儿用刀背拍在马屁股上,王恭坐下的马长嘶一声,向远方蹿去。
胡蔑儿回转刀锋,向萧正峰劈来。
“歘----歘----歘。”一连三刀,萧正峰左支右绌,好不容易躲过了刀锋,可是在马上再也立足不稳,从马上滚了下来,跌落在地上。
狗蛋与蛋花同时舍弃了各自的对手,向萧正峰靠拢,将萧正峰围在了中间。
“队主死了,王恭已经逃了,我们不要恋战了,向那边追王恭去。”亲兵中不知道谁发一声喊,举着刀,吆喝着向王恭逃跑的方向追去。
胡蔑儿眼看剩下的亲兵打马向王恭追去,急忙抛开萧正峰三人,打了个呼哨,与其余七骑一起,策马向前面一众亲兵砍杀了过去。
“嘿,道成,我就说嘛,让他们狗咬狗,你不要掺和,你还不听,这下破相了吧。”蛋花从衣襟上撕下一段白布条。
狗蛋的嘴角轻轻一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了点白色的粉末在蛋花手中的白布条上。
蛋花走到萧正峰的身边,为他包扎起眼角的伤口。
“哎呦,轻点!”萧正峰喊道。
“嘁,忍着点,我又不是专业的。”蛋花哼道。
“真是一群蠢货。”看着三十几具丢弃在地面上的尸体,萧正峰骂道,“这群亲兵在后面追王恭,后面却跟着危险的胡儿八骑。贪功不计危,见利不见害。这一群亲兵蠢蛋,迟早被后面的八骑,杀得一个不留。”
“管他呢,死了好,死了干净。”蛋花不屑地说道。
“道成,你如今受了伤,朝廷也被自己人搅得国无宁日。我们也应该回去了。”狗蛋的语气淡淡的,眼中却射出凌厉的光芒,逼视着萧正峰。
萧正峰无奈地笑了笑,脑海涌现出许多杂乱的信息。捉拿王恭的赏钱拿不到了,刘裕的小姨子还没有见过,与王婧只能不告而别了……
“对了,我推荐刘裕参军的书信,有没有送到他手中。”萧正峰突然没来由地向身边的蛋花问道。
“早就送了,刘裕他们一家还问你什么时候去呢。”蛋花随口接道。
狗蛋狠狠瞪了蛋花一眼,“道成,现在道主基本占领了三吴地区,我们回去也是大有可为的。这里的一切,就暂时放弃吧。等哪天我们攻占了这里,你所得到的将是今天的十倍,百倍。”
“那刘裕加入孙无终的北府军了?”萧正峰不理睬狗蛋,继续向蛋花问道。
“应该加入了,听说孙无终因为你的面子,直接提拔刘裕做了十夫长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以安心地走了。”萧正峰笑了,喃喃自语。
狗蛋与蛋花不知道为什么萧正峰突然问起刘裕的情况。不过,萧正峰答应回三吴,这倒让俩人同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