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珊珊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目光游离在池塘中,“紫静王爷今早让人送了帖过来,说要你有空过去一叙,有要事相商。”
顾千夜心中一动,红瑶告诉过他拉拢紫静王的事情,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动作,毕竟这事最终还要看紫静王的心意,如果一味逼近倒是显得失了方寸。
“哦?那送信人还有没有说别的话?”
李珊珊撒下一把鱼食,随意摇摇头,“没有其他了,想必这要事也不是一个送信人可以知道的。”
顾千夜听出她话里有话,像是知道一些端倪,但他实在看不透李珊珊,不知道她沉静的外表下在想些什么,于是最终没有接话,只是像书房方向走去,不料走到一半却被李珊珊叫住。
“三皇子留步,臣妾有话说。”
闻言,顾千夜止步回头,正看到她屏退了左右婢女,池塘边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预感到李珊珊将要说的事非同小可,已经隐隐有些预感,但是当她真讲出口他还是心中一惊。
“三皇子可知,当初皇上为何将我指婚给你?”
顾千夜心中有所思量,但却并未直言,他轻笑“珊珊有话直说便是。”
李珊珊也笑,“想来三皇子虽然‘不学无术’,但也多少知道兵部的职能所在吧。”
这次顾千夜倒是没有装傻,“兵部,顾名思义,掌管琼国兵器设备,必要时为前线战事提供装备和武器,同时研究战略战术,但并不能调遣军队,只相当于军事和后勤部队,最终的军事调动是否按照兵部的谋划还要父皇手下将帅亲自定夺。”
李珊珊点头,“那三皇子觉得,这兵部的职能是大是小?”
顾千夜沉声道,“遇不善用者,如同鸡肋,而遇善用者,可控千军万马,指点江山。”
李珊珊颔首,“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人。”
“什么?”
“你当真以为皇上不知你面上沉溺酒色,暗中励精图治?”
顾千夜心中大惊,却并未答话,只是垂眸掩盖好自己的情绪,听李珊珊继续说下去。
“皇上指婚之时,将相国之女指给太子,而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看似是在极力稳固太子的势力,在这个光环之下,没有人会注意到其他皇子的指婚,但我觉得他对你却青睐有加。”
“此话怎讲?”
“太平盛世里,兵部日常事务少之又少,所有的权利基本都在相国掌控,然而现在却已经可以预见,未来十年之内,琼国边境一定会有异动,届时,兵部便会分权而掌握一方势力,对于大琼国江山社稷的稳定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异动?”顾千夜抬眸,“你是说,兵部已经得到一些准确的消息?”
李珊珊并未否认,“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皇上对于边疆之事掌权十分集中,他在边境驻扎的大军中安插了很多亲卫,所有的消息,在边境正式公文传达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一手消息,然后将所有的境况下达到兵部进行分析和提供战略支持。根据最新传回的消息,最近一年中,与琼国南部接壤的乔那国就有三四次的军事异动,形势相当严峻,战争必然不可避免。父亲是皇上登基之前就跟随他征战沙场的老臣,所以皇上对他十分信任。臣妾这么说,三皇子能明白吗?”
既然李珊珊已经挑明,顾千夜也不再遮掩,“如此说来,此时边疆的消息只有兵部知晓了?”
“可以这么说。”
“那,岳父大人的意思是?”
李珊珊轻笑,“虽然不知皇上为何看重你,但父亲一生忠臣,皇上的意思他当然遵从,只是看你能否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你做事。”
顾千夜深深望着李珊珊,眼里更多了些看不透的情绪,“向来女子不参与朝政,我的皇妃竟如此与众不同。”
“父亲身居兵部尚书一职多年,一直想得一子继承他一生戎马,不过哥哥们对军事却都不感兴趣,反倒臣妾一个女子,自幼喜兵法布阵,甚得他心,虽然臣妾是女儿身,可是如果不是嫁于三皇子,我倒愿意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三皇子不必多疑,父亲本就是将臣妾当作男儿来培养的。”
李珊珊一席话让顾千夜更加刮目相看,原本对她愧疚多一些,现在看来真要敬佩这个与众不同的皇妃了。
他郑重地回答,“我懂了,我明日便与紫静王爷议事,不知珊珊可否帮忙一约岳父大人?”
“当然,三皇子只管静候佳音。”
留下这句话,李珊珊便将手中所有的鱼食都散入水中,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顾千夜越发感觉到难以捉摸,他心底冷不丁想起红瑶,倒还感到一丝愧疚,本来他对李珊珊丝毫没有感情可言,尚可做到不闻不问,可如今有兵部事务掺杂进来,少不了要和她多做接触了。
第二日。
紫静王和紫鸳正在王府中种草种花,便有人通报三皇子来访。他浅笑,让紫鸳先回房休息,然后请三皇子到书房议事。
两人正相谈甚欢,小厮又来通报,兵部尚书到了。
这本是在顾千夜意料之中,紫静王却颇有些惊讶。他看向顾千夜,眼神有些怪异,顾千夜笑着解释,“是我的岳父大人到了,皇叔快请进来吧。”
他故意将“岳父大人”这几个字说的很重,紫静王随即会意,着小厮快快有请。
片刻,一发须灰白,衣着整肃的紫袍老者走进来,正是兵部尚书李乾。他一进来便面色郑重单膝跪地,“老臣见过王爷,见过三皇子。”
顾清朗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尚书大人不必多礼,折杀清朗了。”
皇帝有过特许,李乾除他之外可以不跪任何人,显然他这一跪并不是冲着顾千夜,而是冲着顾清朗。
顾清朗虽然避世十多年,但少年时期建立下的功勋还存留在人们心中,在李乾中年时期他还正是血气方刚,就已经骁勇善战,被称为琼国的战神。
李乾为人刚硬倔强,他不屈服于权贵,不敬佩位高权重,但是最敬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人,所以他最是佩服这位年轻有为的王爷,对他行跪拜礼也心甘情愿。
他为人直爽不爱绕弯子,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老臣此来,是为辅佐三皇子一事,不知王爷和三皇子在正在商议何事?”
顾千夜没有抢话,而是将话语权交给顾清朗。顾清朗请李乾入座,面色凝重道,“尚书大人,实不相瞒,刚刚千夜和我浅显地探讨了一些问题,清朗对他十分看好,已有打算,要辅佐他成就一番事业。”
“哦?”李乾面色略微有些惊讶,他得到李珊珊传话,说顾千夜要他来王府一叙,当时便猜测这位隐居已久的紫静王可能会有什么打算,但是现在听他亲口承认,他心中仍然觉得震惊不已,虽然李珊珊嫁作皇妃,平日里对顾千夜有一些了解,但是也仅仅限于他并不是真的如表面上那般纨绔,至于他幕后有什么具体筹划,他就不太清楚了。如今他竟然能得紫静王青睐,可见一定是有一些底蕴的,他不禁好奇起顾千夜到底有什么底牌和诱惑力。
顾千夜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此时便适时地插进话来,对他所拥有的全部势力做了一个简单介绍,其中,他重点分析了琼城四大家族的形式,并表明已经和欧阳家族和北堂家族方面建立了不错的关系。至于罂粟阁,他只简单介绍了一下内部的分工,对于其分布和具体实力并没有做简单介绍,一来这些细节需要将来仔细交代才能说清,二来他也想探探李乾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完顾千夜的讲解,李乾没有立刻说话,他首先要消化一下这些内容,顾千夜和顾清朗叔侄两人便安静等着他的回应。
半晌,他冷哼一声,“罂粟阁?没有正规的武器装备,也没有正面冲锋的力量,只适合在暗中行动,这种势力说起来也是旁门左道,在大事上能起什么作用?”
顾千夜知道,李乾从前经历惯了马革裹尸的惨烈战争,对于勇敢前进、光明正大地对敌有着特殊的信仰,可以说,在他看来,一支正之师一定是出现在战场上和敌人决斗而胜利,而不是依靠一些阴暗的背后手段获得不光彩的胜利。
顾千夜和顾清朗对视一眼,他知道,他一时间无法将罂粟阁的内部构造和运转程序完全和李乾交代清楚,而且,即使能说清也不能保证他固有的观念不会令他对这个组织产生更差的印象,所以他只能让顾清朗在中间勾兑。
“尚书大人,您征战沙场无数,而且据兵部尚书一职多年,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清朗自愧不如。但是凭借清朗所学,想对罂粟阁这个机构做个客观的评价,不知尚书大人可否一听?”
李乾沉声道,“既然是王爷的看法,那老臣自然是要一听。”
顾清朗略作思考,“我们行军打仗讲究一句话,只要能打胜仗的军队,就是一支好军队。我们作为将军带领将士征战沙场时,体现的是他们的体能、反应、果敢程度、作战技巧娴熟与否等多项能力,而如果将大事之争看成一个大的战场,那罂粟阁作为其中的士兵,所体现的就是他们的敏锐度、精确度、特殊能力等多项能力,虽然能力的侧重点不同,但同样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就向冲锋兵和炊事兵,虽然看上去冲锋兵打起仗来要更厉害些威风些,但是如果没有炊事兵做后勤支持,再厉害的冲锋兵也不可能保持长久的战斗力。所以,罂粟阁和普通士兵之间的关系也可以如此类比,他们只是负责‘打仗’的不同职能,并没有光明正大和卑鄙之分,也没有好坏之分,正相反,如果罂粟阁这支军队用的好,很可能会发展成以后的一支奇兵。”
顾清朗顿了一下,“尚书大人,恕清朗直言,即使是出现在战场上,罂粟阁这个组织,多了不敢说,以一敌百绝无问题。也就是说,只需要罂粟阁出一百个人组成一支奇袭部队,就可以歼灭掉至少一万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