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时竫载着江苑去镇上派出所做笔录。
镇上的小派出所,矗立在镇上不显眼的角落,一个年轻的警员接待了他们。
“年龄?”警员开始做笔录,问江苑。
“三十岁。”
“性别?”
“女。”江苑暗笑,但还是很配合。
“籍贯?”警员板着脸,一本正经的。
“S市。”
“你从S市来的?你和这位时先生什么关系?”S市,国际性的大都市,小警察大概刚刚警校毕业,还没见过世面,这位气质不俗和长相出众的女子,不知道为何会沦落到这么个小地方,让他一时浮想联翩。
“我是租客,我暂时租住时先生家的房子。”
“哦,这样,职业?”
“大学老师。”
“你是大学老师?”小警员大惊小怪。来世镇天高皇帝远,想不到还飞来一只金凤凰,看来这位时先生是棵梧桐树啊。
小警察对江苑的渐渐态度和善起来。
“昨天那个人你以前见过么?”警员问江苑。
“没见过。”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开门呢?”警员不理解。这位女子是从复杂多变的大城市来的,而且是个知识女性,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山里婆姨,不知道为何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当时他说认识陈姐和时竫,我就大意了,一时糊涂,就给他开了门。”江苑有点汗颜,她为自己的智商汗颜,就是一个弱冠的小孩在家,也不会像自己一样笨。
小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合上笔录。
“好,我问题就问到这里,你们先回去。”警员说道。
“警察先生,我想问一下,那个骗子到底是谁?怎么会对我们的信息了解得这么清楚?”时竫问。
“这个家伙到现在也不松口,你们回家等消息。这段时间小心点,不要麻痹大意。主要是怕他是团体作案。”警员告诫他们。
“还有,在这件事搞清楚之前,麻烦这位女士不要离开这里。”小警员要去复命,临走这样对江苑说道。
“好的。”江苑明白,自己牵连在这案子里,是当事人,脱不了干系。
刚才看小警察的眼神,俨然在审视一个同案犯。
若是同案犯,我会选择报警吗?江苑觉得这事挺好玩。
时竫和江苑从派出所走出来。
“你有没有打电话问问陈姐?或许她认识这个人。”江苑提醒时竫。
“对啊。我打电话问问看。”时竫当即就打了电话给陈姐。
陈姐也是大吃一惊,“会有这种事?”
时竫把情况跟她一说,陈姐问清楚那人的长相特征,然后说:“我知道是谁了。的确是我们夫妇收的一个徒弟,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他是我老公的远房亲戚,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我们教他手艺,给他一碗饭吃。但是这小子手脚不干净,整天偷鸡摸狗惹我们生气,被我们夫妇赶走了。为这事他怀恨了我们好几年,亲戚之间也不来往了,没想到,他竟然想出了这等歪门邪道敛财。”
原来是这样,时竫和江苑都感觉自己才是标的物,莫名中枪。
但是派出所不发话,江苑暂时不能离开。
生活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江苑每天看书写作,锻炼身体,在山林里游逛,回家逗弄逗弄小有福,小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这天,时竫又按惯例去巡山。
一直到傍晚,江苑帮时妈妈准备好晚饭,天都擦黑了,也不见时竫回来。
时妈妈到门外观望了几回,都没见儿子的身影,不免有些心焦。
“这孩子,一去一天,这么晚了还不回,别出什么事才好。”时妈妈嘴里默念着,祈祷儿子平安。
两人一直等到半夜,山风呼呼地刮起来,时竫还没有回来。
这下,时妈妈真急了,操起手电,“我去山上找找,你在家里等着。”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山路难走,天又黑,不知道会出啥状况,你还是在家里守着吧。”江苑身子这么单薄,要是时竫真出什么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时妈妈,我一要去,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睡不着,等着更心急,就让我跟你一起去找时竫吧。”
见江苑一定要去,时妈妈妥协,“你穿厚点,别冻着。”
两个女人,一老一少,互相搀扶着,摸着黑上了山。
时妈妈边走边喊:“时竫,时竫,你在哪儿?”树上栖息的鸟儿被惊扰,扑棱棱飞走了,发出哇哇的惊叫声,震动山林。
寂静的山林深夜,万籁俱寂,鸟儿惊叫的声音被黑夜无限放大,让人心惊胆战。
两个人不知道摸索着走了多久,最后,都体力不支,累得瘫倒在树下。
“时竫------”时妈妈坐在地上,拖着嘶哑疲惫微弱的声音,抱着一丝希望,叫着时竫的名字。
透过手电筒微弱的光亮,江苑发现,时竫妈妈头发凌乱,脸上被树枝荆棘之类的东西刮破了好几道血口子。江苑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时竫妈妈带着苦音说:“算命的说,时竫和纸鸢属相不合,看来是有道理的。你看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骗子接二连三的来,现在,时竫又不知道在哪里。”
“时妈妈,我们再去找找吧。”江苑知道,这样的夜里,坐在这里,时间长了肯定会生病的。
此时天色微曦。
两个衣服都被刮破,浑身疲惫的女人,强撑着站起身,继续寻找时竫。
时竫妈妈已经不行了,似乎要昏厥的样子。
“时妈妈,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水喝。”江苑记得这附近有口小泉。
她摘了一片宽大的叶子,到泉水边给时妈妈弄水。
忽然,不期然,她看到,一个人卧躺在泉水边的一块石头上,那人身边的石头上,有大片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她大着胆子上前,拨了拨那具身体,还是热的,没有死。
再一看脸,“时竫,时竫。”
“时妈妈,你快来,时竫在这里。”江苑放开喉咙,大声叫着,破了音的喊叫,划破了长空和山林,这声音,让时竫妈妈陡然惊醒,急惶惶站起来,连跑带爬地趔趄到了江苑身边。
“儿子,时竫,你怎么了?”时妈妈哭出了声,抱着时竫的脑袋,吓得手足无措。
“时妈妈别哭了,我们带时竫出林子,然后送他去医院。”时妈妈此时已经乱了心智,只知道哭,全无了主张。
两个女人,艰难地把时竫的身体扶坐起来。
“时妈妈,我来背着他,你扶着。”时妈妈年老体弱,心慌意乱,加上寻找了时竫一夜,早已经体力透支了。
江苑弯着身子,背着山一样重的时竫,逶迤在山路上,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在这深秋的晨风里,她汗如雨下,咬着牙,拖着身体,一步步沿着倾斜的山道走着。
时竫的身体看着那么劲瘦,没料到会这么的沉重。
“时妈妈,你先走一步,去大路上拦一辆车,如果没有车,你就回家打森林公安的电话,叫他们来支援我们。”江苑挺不住了,眼前模糊一片,眼看就要虚脱。
“好,好,你要挺住了,我马上就回来。”时妈妈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江苑叫着时竫的名字,“时竫,你醒醒,我们回家。”
时竫毫无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苑依旧在崎岖的山路上挪着艰难的步子,平时那片美丽的山景,现在均已糊成了一片,她腾不出手来擦擦流到眼睛里的汗水。
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她身子一歪,险些摔下山坡。她和时竫都倒在了地上,时竫的身子压着她,她好不容易才抽出压在时竫身子下面的脚。
她一个人,好不容易把时竫重新背起,可是却感觉到身体酸痛得厉害。
江苑咬着牙,走啊走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时竫背下山去。
当时竫妈妈带着人,来山上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倒在地上,仿佛都睡着了一样。
救护车呜呜鸣叫着,拉走了昏迷的时竫和江苑。
一天后,时竫醒来。
江苑和妈妈都围在他病床边,焦急地等着他醒过来。
“我怎么啦?”自己醒来怎么会在医院里,时竫记得自己一个不小心摔下了山坡,后面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你得了轻微的脑震荡,养两天就没事了,别担心。”江苑安慰道。
“儿子,多亏了江老师把你背下了山,你得谢谢江老师。”时妈妈提醒儿子。
“是你背我下山的?那么长的山路,你怎么背我下来的?”时竫看着江苑单薄的身子,有些怀疑,这个小身体里,何来那么大的能量。
“时竫,你别来第二次了,我可不能保证,下一次一定能把你背下山了。”江苑摇着头说。
“是啊,儿子,你以后可得小心点。”时妈妈心有余悸。
时竫没什么大碍,可是医生查房时,却对时竫说了这么句话,“小伙子,你没什么事,但是你得注意不要让你媳妇太累了,这种病不能累着,也不能生气。你是家属,应该懂得这一点。”
时竫懵了,“医生,你说什么?我媳妇怎么了?哦,不对,她不是我媳妇。”
“不是你家属么?”医生指指江苑。
江苑也是被抬进医院的,只不过,检查下来,她没什么事,而且很快苏醒了,输了两瓶液,就没事了。
江苑赶忙打断医生的话,“医生,我和他不是一家的。有什么事,您跟我说。”
江苑走出了病房,医生也跟着出去了。
两个人在医院走廊里说着什么,时竫听不清。
一会儿,江苑走进了病房。
“医生是什么意思?他说这种病,那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病吗?”时竫问。
“医生搞错对象了,他说的那人不是我。”江苑轻描淡写就蒙混过去了。
时竫依然消不了疑虑,但是江苑不愿意多说,他也不好追着不放。
趁江苑不在时,时竫偷偷跑去问刚才那个医生。
谁知,医生说,这是病人隐私,做医生的有义务为病人保密。
所以,时竫什么也没问出来,不问还罢,这么一问,他心中的疑虑反而个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