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心卖了货,关了小卖部的门就回家,不知为什么,这兵兵一走她就觉得这家里是空荡荡的。她待在屋里似乎有好冷的感觉,也就想到湖边去逛一逛,她关上门重又下楼。刚走下一层楼梯,有客人来访。
来人是她从前厂里的师傅又是街坊邻居,叫涂秋实,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秋实师傅是看着她长大,进厂,结婚,生子的。她小时候,她妈在厂里搞营销,常出差,她就没少在师傅家里蹭饭吃。这些年来,她们关系要好,情同母女。
“师傅,你老来了?”回心说。
“我来看看你不行,你一个多月也不上我家看我?”师傅说。回心开门亮了灯,就迎师傅进门。师傅说:“你兵兵不在家?他是个好人,人又本份,得他推荐,我儿子从派出所调到重案大队了,你家兵兵升副大队长了,前不久下的文。”
“是吗?”回心拿拖鞋给师傅换上,才坐下,她又去倒茶。师傅说:“怎么,兵兵没说?”
回心胡蒙师傅说:“他约法三章不谈单位事,升什么官,又不见长钱。”
师傅说:“还说不长钱,当官的电话费就是一两百元。”
“是吗?还多的钱也不够他打电话,”回心应付说,心里既寒又甜,寒的是她与兵兵这么一个破裂关系,甜的是儿子的爸爸又出息了。要是和好了,在外人眼里她是大队长的老婆,怎么着也有一点面子。
师傅说:“当然,钱对你不是什么事,你妈家的钱,拿一捆砸也砸得兵兵爬下,但人活着不全是个钱的事儿。”
回心笑了,说:“师傅,你老硬就是个政治家在演讲,我听你说就好了。”
涂秋实顶不好意思似的,说:“怎么,我说得不对?”
“说不对,徒弟我敢吗?你说的对极了。”
“回心,我看你心不在焉,心情不好?还是有什么事儿不好说,你说出来,看我可不可以帮你一把。你还信不过我?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只差没叫你喊我叫妈。”
心事憋在心里多半年了,她的苦,伤心,无奈,无人可说,此刻她只觉得喉咙里一咕噜,鼻子一酸,眼里竟噙着一眶泪水。
“说,什么事?”秋实大惊。
“我们,离,离了,”回心抽泣说。
“兵兵在外有人了?”
回心摆头。
“是他要离婚的?”
回心又摆头。
“那就是你要离的,为什么,他那一点不好?”
“我本只是吓唬他一下,让他听我的,没想到把他逼急了,他还真的签字同意离,让我下不了台,我又顾面子就离了。让我妈知道还不把俩老给气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了。”
“你这个混账的东西,把我都气死了,我怎么就带了你这么个徒弟?怪不得这几个月你就很少上我家的门。你还瞒得那紧,哼,知道心里苦了吧?”
回心垂着头一言不发,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涂秋实又问她说:“是什么事要他听你的?”回心说:“我盯他的梢,他说是晚上工作,我却发现他上歌厅,餐馆,还进舞厅茶楼,有一回那小姐硬是往他身上凑,就这。”
秋实说:“你看没看到他钻山洞,山林,蹲田埂,厕所?我儿子说,有时候好几天日夜死守,只吃点面包喝点凉水,抓坏人的工作是这样的,进舞场没准是跟踪坏人呢,你还吵他,我看你是晕了头。我儿子说,兵兵是个规矩人,没见他乱来过。”
回心说:“我是错了,还不是我太爱他了,他应该体谅我。”
秋实平静一下自己说:“兵兵,还住在家里吗?”
“不出差,天天回家,可他不拢我的边。”
“你就不能主动点,真不好说你。”
回心脸红了:“那多没面子。”
秋实说:“要面子,等哪一天他好上了什么人,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看你么办;再说你是儿子的妈,又不是不爱他,为儿子有一个完整的家,你还有什么面子放不下?再说你身上那一处他不知道?我不说了,气死我了,走了,你们和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秋实气得一杯水也没喝一口,起身走,又回过头说:“不复婚,以后别叫我师傅,连我的脸上都无光,我告诉你,近段时间不和好,看我不对你妈说,你欠揍,你以为你长大了,你100岁在你妈面前也是孩子。”
回心说:“好了好了,你老莫气嘛,我不要这个面子行了吧?”
秋实“哼”一声说:“你今晚就摆平他,不要你送我。”门咚的一声磕上了,她气呼呼地走了。
回心才坐下,门又咚咚地响,她去开门,是师傅,她愣了。秋实说:“我都气蒙了,你今天过生日,”她拿100元钱要给回心。
“师傅,你?”回心不要。
秋实说:“我不知买什么好,就这么点意思,你收下,我走了。”
咚的一声,门又磕上了。
又一个人孤单单的,回心想了一阵子,师傅说的一点也没错,什么面子不面子呢,兵兵是不是自己的丈夫,但他总是儿子他爸,菜咸菜淡,吃在在一个锅里,外人哪知道?她想开了,就把兵兵睡儿子的床铺给拆了,把自己床上的被子被单全换了,忙完这一切下来,已是十点。屁股刚坐下来,她的手机响了,哎!又有人敲门。她一面接听手机,又忙着去开门。
电话是妈妈打进来的,问她:“宝贝,今天是你生日,妈妈今天太忙,没时间准备,你们明天来家吃饭好吗?”
回心说:“好”,打开了门,妈妈又问:“兵兵为你买生日蛋糕了吗?”
门外人是吕兵。
说没买,回心怕妈妈难过,撒谎说:“买了,好大一个呢,太多奶油,巧克力的,吃了发胖。”
此刻,吕兵进门。她见他提一盒蛋糕放在桌上,她一下子傻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妈还在电话里问:“宝贝怎么了,在听吗?”声音特大。
吕兵见状,连忙夺过回心的手机,回应说:“妈妈,在听,小心怪我不该买巧克力的,可我是前天订的,又说不该写上三十周岁生日,她说她有那么老吗,才十八呢。”
妈妈电话里哈哈地笑了,说:“她是嗲不过,你让让她。”
吕兵说:“妈,那我挂了。”没防回心激动得扑了过来,抱着他,“兵兵”嘤嘤地哭了起来。她说:“我是算好了你的开支的,你哪来的钱买这贵的蛋糕?”
吕兵说:“不提,我省了两个月才够买这么一个蛋糕。算啦,怎么不好,你也是孩子的妈,我就这个贱命,好了,离了婚还搂着我?我要洗澡,放开我!”
回心放开他。他进房拿衣裳一瞧床铺却拆了,他什么也明白了,但他装蒙说:“常回心,你好歹毒,你把我的铺都拆了,要扫我出门是吧?”
回心一句不吭,见吕兵进了洗澡间,她就把自己脱了个一丝不挂,直往洗澡间里闯。吕兵说:“厚脸。”
回心说:“我要给你洗澡,我身上那一处你不知道,你怎么骂我都行,莫忘了我是阳阳的妈,有本事你明天就当着你儿子的面,骂我是个贱女人好了。”她说着就动手给他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