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这边攥着夜行衣,思来想去了好久,也没个主意,若是告诉柳老爷,凭柳老爷的性子,估计还会以为是她故意栽赃陷害。
可若是不告诉个人儿,她这心里头总有点不快,柳暮雨那日冷目持剑的样子始终刻在她脑里,这口郁气非但没随时间流逝减轻分毫,反倒愈来愈深浓。
只是这件事儿还是没有瞒过柳老爷的眼睛,那小厮将这件事儿告诉柳夫人的时候,恰巧被曹管家撞见了。
曹管家见那小厮的神色有些不对,便躲在墙角,偷偷听了听,等弄明白了事情缘由,他一刻都没敢耽搁,赶忙去告诉了柳老爷。
柳老爷刚一进房,就见柳夫人攥着那黑衣裳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迈步走去,一把扯过衣裳,厉声问道:“这是何物?”
柳夫人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已被柳老爷察觉,遂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此物……奴身也不知……是个小厮偷偷交予我手的……”
柳老爷知晓此事不能轻易声张,便肃脸对她说道:“从现在起,此物你从未见过!”说完,他抓起夜行衣出了房门。
柳夫人也知道其中利弊,若是声张出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不但柳府会受到牵连,她们母女几个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柳夫人心底定了主意,权当没见过这回事儿,想着,她又从匣子里头拿出来了几锭银子,打算去给那小厮,用来封封口罢。
只不过,柳暮滢的心里头却并未想这么多,她今日来寻她娘亲,却不想正巧听到她爹娘两人说着话,她透过镂空的窗户看去,那黑漆漆的衣裳和柳老爷言辞间的严厉,让她思绪万千。
洛城里头传遍了的两个黑衣贼人,都是功夫卓绝,厉害非凡。
可这柳府里头哪有这等人物?除了一人,那就是她的好妹妹柳暮雨了。
她没有考虑太多,只一想到这件事儿可能与柳暮雨有关,她的心头就多了些想法。
于是她也没了继续寻柳夫人的心思,冷笑一声,便出了府,寻她的小姐妹们去了。
再说柳老爷,拿着那身夜行衣,急匆匆去寻了柳暮雨,他把衣裳摔在她的眼前,厉声喝问道:“这是不是又是你的杰作!”
柳暮雨盯着那衣裳,心里万分诧怪她老爹从何处寻到了这物什儿,她不善撒谎,所以只得干巴巴笑了笑,默认了。
柳老爷实在是被她气得不行,又压着嗓子沉声问道:“刑部文书被盗之事,是不是也和你有干系?”
柳暮雨低头不敢看他,声如蚊蝇,“有……有那么一丁点干系……”
柳老爷听完,眉间的疙瘩挤在了一起,叹气声中狠狠瞪了她一眼,拽起那件夜行衣,大步走了出去。
只余下柳暮雨呆呆地留在房间里,心头五味杂陈。
柳暮滢这嘴碎的功夫算是练到了家,仅是半日,就有了不少人知道柳家三小姐的嫌疑颇大。
这件事儿,除了刑部和监察司外,平康侯也插了手,因他手里头握着不少空闲的人手,皇帝便派了他一同处理此案。
武潇潇刚从柳暮滢那里听了些闲话,又看着不像作假的样子,便急急把这事儿和平康侯说了说。
平康侯自十几年前受了军伤,回来修养至今,便在这天子脚下懒散惯了,虽说混了个侯爷的名头,但也是虚名罢了。
此番皇帝给了他份差事,他也急得表现一番,一听宝贝女儿带回了个线索,便想都不曾想,急忙亲自领了手底的管家和数十人手赶去了柳府。
等到了柳府门口,一身华服的平康侯下了马车,目露不善之色。
他匆匆而来,柳府早有家丁告知了柳老爷,柳老爷心里头有了丝不好的预感,他恭敬地迎了平康侯进府,问道:“不知侯爷此次前来,可是有事?若千岩力所能及,定竭力相助。”
平康侯斜晲柳老爷一眼,冷笑道:“柳千岩,本侯可是听人说,你柳府三小姐可是与那事有莫大嫌疑……”
“不知侯爷所指,是为何事?又是听何人说起?”柳老爷心头一凛,忙开口问道。
“哼,听何人说的,你无需去管,至于何事,你心头应该清楚!”平康侯如此开门见山,开口不留情面,这让柳老爷目中一寒,这平康侯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他是知晓的,可不曾想,平康侯贵为大姜一侯,说话竟没半点分寸。
饶他是个侯爷,可柳府也不是个可随意欺凌的地儿!柳老爷虽非朝堂官员,可也认得些大官大员,非一个虚衔侯爷可随意冤枉的。
想到这儿,柳老爷收起了卑微的神色,干瘦的身板挺起,沉声说了句:“虽不知侯爷从何处听闻这虚假消息,但是侯爷莫要忘记,我柳府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望您细细想一想,这不寻常之处……在哪?”
柳老爷态度的转变,让平康侯起了分疑思和谨慎,这时他的身后,那一直低着头的管家拉了拉他的后衣摆,平康侯这才想起,这柳府确实动不得!
因其身后,有三皇子励王!
大姜皇帝已年迈,虽立了太子,可励王背后势力俨然不小,他二人为了这储君之位已暗斗许久,要说这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各方官员势力,已有七七八八投入了他二人的怀里。
柳府因其万贯家财,也得到了励王的拉拢,平康侯则是在太子麾下。
若没太子首允,他自然不敢开罪励王,平康侯遂一摔大袖,冷哼声中重新登上马车,回去了侯府。
柳老爷目送平康侯离去,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下,其实那夜行衣已被他销毁,若没证据,任由他进去搜寻也不是不可,只是平康侯说话开口太过于咄咄逼人,而且口口声声说柳家三小姐有莫大嫌隙,这才是他心里不悦的地方。
更何况,他突然觉得这件事并非眼下表面上简单,隐约中,似是有更深层的隐秘!
只是,这件事情又是从何人口里传出?难不成是那些个多嘴话唠的小厮们?这好事不出门,坏事可不止传了千里!柳老爷心头颇为苦恼与焦虑。
送走了平康侯,柳老爷又去寻了柳暮雨,却突然发现这丫头,又没了影子!
柳暮雨偷偷跑出了柳府,直奔曲水楼去了,算算日子,虽说今天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但她还是迫不及待去了那里。
只不过彦七并不在,倒是那酒楼里的店小二一见她来,瞬间面露惊喜,连忙去柜台旁鼓捣了会子,然后大步跑过来,在柳暮雨的错愕目光中,递给了她一个包裹。
“这是?柳暮雨伸手接过,不解问道。
那店小二挠了挠脑壳,回道:“这是一位少侠放在这里的,说是要是您来了,就交给您。”
“穿黑衣?丹凤眼?”她问。
店小二点头,“没错,就是那位少侠。”
柳暮雨心底有了数,怕是彦七这小子拉着自己做了坏事,不敢再来见她,遂找酒楼里的店小二帮忙交东西给她。
“对了,那少侠还让我捎了句话……”店小二在柳暮雨恍神之际,突然说道。
“什么话?”
“那少侠只说了一句,希望你能把拿了他的东西还回来。”
柳暮雨乍一听,头脑一懵,拿了他的东西?什么东西?
最后她揣着那包裹,脑里在苦苦回忆着她到底拿了什么东西,就这样迷迷糊糊回去了柳府。
回去后,柳老爷又来寻她,长吁短叹,苦口婆心说道了半天,这才告诫一句,“最近几日风声紧,不许乱跑,呆在府里头等清风过来!”
柳暮雨只得点头,待柳老爷走后,她翻出那包裹,打开一看,发现竟是厚厚的一本书册,上面赫然写了几个大字“苏落凡之情爱史”。
那偌大的“情爱史”三字,分明就是故意糗她的,只是她也没顾得上矜持上半点,早就烧红了脸,颤着手指,翻开了书页。
书页被翻动得刷刷作响,只是短短的时间后,房间内便传出了一声怒意冲冲的大骂。
柳暮雨盯着面前空白的书页,气得浑身颤抖,这该死的彦七居然耍了她,整本书全页空白只有最后一页,才悠悠地写了几个大字:五月十七,切磋的树林等你!
今日已经五月十二了,这么说五天后,彦七会在那里等她。
彦七如此狡诈,已让她恨得牙根痒痒,她倒要亲自去问上一问,他口口声声的东西到底是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