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们很快就发现,《战士的合格行为规范》里面规定的奖励措施并不是用来观赏的,哪怕是一名水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海岛,也能够获得五个金路易,在海岛上,林世举还对前几天在海战里面表现优秀的水手和炮手进行了奖励,那首发命中的家伙获得了三个金佛罗琳,这使得所有人的积极性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就连对《战士的合格行为规范》看不太顺眼的人们都一改之前对它的消极遵守态度,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对于比约纳的经历还有所同情的话,那么这个在身后说林世举坏话的家伙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意了,而更令他们满意的是,在经历长时间的航行之后,没有任何人生病,这都要得益于船上事先准备好的咸菜和密封的水果。
林世举为了消除德诺克斯的芥蒂,毕竟比约纳是他从前的大副,林世举可不相信德诺克斯心头什么想法都没有。
“德诺克斯,我能进来吗?”一般到了黄昏的时刻,德诺克斯会在临近船长室的一间舱室里面呆着,据说他曾经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也许是上帝赋予了他那么多次航海成功的经历的缘故。
“请进!”林世举敲了一会儿门,等了几秒,里面才传来声音。
林世举推开门,在此之前,除了在神圣号上面战斗的时候,他还没有进来过,现在这艘船上没有了那个血腥时刻的一切痕迹,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德诺克斯站在桌子前面,桌子上铺着一张航海图,正是威尔之前在哈格冯斯的地图上稍作改动的那一副,身为一位合格的船长,绘制海图无疑是比较关键的技能,至少得会看。
这里的陈设很是随意,同样身为船长,德诺克斯可以说是不修边幅了,几件衣服稍微整齐地挂在衣架上面,但是上面传来的淡淡的汗臭味,还有似乎被蹂躏过无数遍的被子,除此之外,屋子里面最多的就是图纸,看样子为了研究航向,德诺克斯没有少下功夫,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酒瓶,这是德诺克斯的习惯,无酒不睡觉,毕竟这个时代不喝酒的人少的可怜。
“大人.......”德诺克斯见林世举的目光停留在酒瓶子上,有些尴尬。
“我说过,没有任务的人睡前可以少量饮用,”林世举摆摆手,至少就酒瓶的容量来看,德诺克斯还是很认真地遵守了规定。
“您需要一个女人,”林世举笑着打趣,没有在酒的话题上面停留。
德诺克斯也笑了笑,“如果上帝保佑的话,我希望在新大陆安家。”
“您似乎认识卡罗尔的母亲?”这是林世举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这个问题已经纠结了很久,他决定今天问出个究竟。
“是的,”德诺克斯严肃了起来,“也许您听卡罗尔说过。”
林世举点点头,没有否认。
“听我说,大人,”德诺克斯顿了顿,似乎在思索怎么开口,“我不希望看到卡罗尔受到任何伤害,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
“我当然知道,”林世举知道德诺克斯话里面的意思,“我不会伤害她。”
“如果您介意她的身份的话,那么您应该停止您的行为。”德诺克斯咬了咬牙,声音略略提高,“因为我也是她母亲曾经的仰慕者,而她母亲的丈夫与其说是一个男人,我看不如说是个杂种。”
“卡罗尔的父亲?”
“是的,是他亲自将他的妻子卖给了一个商人,竟然只是为了获得博尔贾家族的雇佣兵名额!博尔贾家族的人要一笔不菲的中介费,也许对于那个杂种来说,他的妻子只值一笔钱而已。”
“雇佣兵?”林世举愣了愣,现在的意大利实行的是雇佣兵制度,各种雇佣兵团遍地走,最出名的就是斯福尔扎了,而那个博尔贾家族,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切萨雷博尔贾的家族了,想起自己去一趟欧洲,竟然听说了这么多有名的人,还和法国人搭上了线,这该是多么的神奇!但是他并没有关心这些的想法,“我想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
德诺克斯说完之后,举起手边的一个大口杯子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狠狠地挥舞两下粗壮的手臂,“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把他的妻子卖成妓女!他就是一个撒旦!该死的萨麦尔!”他骂了几句,犹自不解气,看了林世举一眼,语气略为缓和,“我们别讨论这些了,行吗大人?”
林世举点点头心中对那个家伙也有些不屑,但是如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他的一大疑问也解决了,这时,他的眼光被一副挂在床边的地图吸引住了,在昏暗油灯的映照下,可以很是模糊地看出几条和前世经纬线比较相似的线条。
林世举踱步拿着一个烛台走到那地图面前,霎时,他被惊呆了————这是一幅多么巨大的东西!
这份海图十分明确地画出了整个西部地中海,甚至还有意大利到黑海,英伦三岛以及沿着非洲海岸线直到好望角,最最关键的是它有着数十条航线,地图中间画着一个巨大的指南玫瑰,这些航线就像是它的触须,遍布了整个地图,沿着每一条航线,都有一个港口,这是一张羊皮纸,但是它的价值丝毫不亚于前世的世界地图,几乎可以说,这个就是前世的世界地图雏形,而船队这几天的航线在这张地图上也标注的清清楚楚,就连每一个停留过的岛礁都做了标注,而在地图的更西方,仍旧是一片空白,整幅地图,完全是依靠手绘,就算是这幅没有完成的地图也占了半个舱壁。
“您真是一个天才!”
诞生于中世纪的波特兰海图,是现今这个时代航海图的通用格式,林世举终于见识到了它的真实面目,通过德诺克斯的叙述,这地图大部分都是通过他自己和雅克的探索而制作出来的,有名的航海王子恩里克就是凭借着波特兰海图完成了对好望角的探索,航海时代的世界,几乎就是一个属于航海图的时代。
哥伦布的错误也许来源于皮埃尔达伊,后者认为“人居区西边的尽头和东边的尽头中间只有一小片海,”这使得他过于自信,从他的笔记上来看,哥伦布是认真读过达伊著作的人,只不过后者的主要看法是来源于法甘尼,而法甘尼认为世界的周长大约是24000阿拉伯英里,然而可惜的是,哥伦布并没有发现意大利的计算单位只有阿拉伯人的四分之三,反而将法甘尼的数据误认为是罗马英里的计算方式。
哥伦布的成功源自于他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是个合格的船员,也是一个敢于探索的探险家,而这一切,最关键的是来源于他不像那个时代的人,是一个唯心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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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伦布先生是个伟大的探险家,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学者,因为他将整个地球的周长少算了4分之1,”林世举淡淡的笑了笑,对着这群感觉不可思议的家伙们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托斯加纳利先生的看法是根据托勒密地图想象出来的,当然,也少不了马可波罗的看法,但是我能告诉你们,从里斯本到我的国家距离至少是哥伦布先生计算的数倍。”
甲板前方的艏楼上站了十多个人,这些人都是来自欧洲的学者,他们将承担绘制地图的工作,尽管在场大多数人都相信阿美利哥的见闻,只有一个蠢货才敢于如此猖獗地撒谎,不是每个人都有哥伦布的胆子,但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新大陆距离中国竟然如此的遥远,正如他们在离开地中海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将会是新大陆一样。
“我听说巴尔博萨先生也这么说过,也许他会对您的说法很感兴趣,”头一次有人将哥伦布可能的错误如此直白地指了出来,甲板上议论声一片,过了好一会儿,一名学者才出声道。
“巴尔博萨?”林世举很感兴趣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略略显老的中年人,他的头发已经斑白,个子有些矮,标准的意大利人面孔————蓄起胡子就像波斯人,林世举还知道他的名字,因为提多克提到过,卡尔冯帕维森据说是个日耳曼人贵族的后裔,他通晓文学以及艺术。
“是的,巴尔博萨先生是卡斯提通商院的管理者之一,在他的倡议下,卡斯提人正在考虑开辟一条通往摩鹿加的航线,我认为您和他的观点非常一致。”
林世举对这个新消息很感兴趣,但是没有停留在这个问题上面,而是拿出自己画的草图,这张草图画的惨不忍睹,只能够让他多费些口水了,而在内心里,林世举决定下次皮埃尔的人回欧洲的时候要他带一些消息回来。
讨论主要是围绕着绘制新大陆地图进行的,随着林世举的讲解,他那手上的草图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一名自愿担任现场画师的学者拿着一根鹅毛笔在一块铺着羊皮的木板上画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有后世素描速写的功底,尽管只是勾勒个大概,但那作品却足以让林世举汗颜。
事实上,林世举不得不认为卡斯提人对于新大陆的探索完全就是掠夺式的,这些家伙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哪怕是多持续年的印第安人反抗活动,都没有让这些愚蠢的家伙醒悟过来,他们的整个国家似乎都只关心这片大陆所出产的金银,欲望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暴露无遗的一面,贯穿了整个卡斯提的殖民历史。
而更加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卡斯提人和葡萄牙人的关系,尽管两个国家因为签订了瓜分世界的条约而暂时停止了明面上的对抗,然而私底下的对抗却从未停止过,只不过卡斯提人的水平明显不如他们的邻居,有时候甚至还雇佣葡萄牙船员,就连海图的制作也不得不依靠葡萄牙人,他们的管理体制也几乎是照办葡萄牙人,以至于在阿美利哥去世之后不得不依靠外国人来管理通商院,从这点上来说,卡斯提人除了航海经验,几乎就是海洋世界的新人,除了值得炫耀的武力之外,简直就是暴发户的水平和嘴脸。
为了区别这些披着文明人外衣的野蛮人,林世举将会采取和他们全然不同的做法。
足足耗时数个沙漏时,林世举才把自己想说的大致说清楚,而这个拥有众多专家的智囊团体开始了紧张的制作海图的工作,他们很多地方都参照了哈格冯斯的海图。
尽管和前世的标准世界地图有所出入,但是林世举的要求并不是很高,一些粗略,或者是他自己也记不得的地方留下一片空白,但是北美洲和南美洲的大致轮廓已经很是清晰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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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一根鸡腿,会不会是大人和绅士们饿了的时候突发奇想呢?”乔凡尼很清楚手上这份手绘地图的重要性,林世举已经宣布了地图作为机密,不得外泄,然而当他看到地图上清清楚楚画着的南美洲时,仍旧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次的绘图行动告一段落之后,林世举深深地感受到,有人才可用和没有人才可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虽然和前世的高精尖科技无法相提并论,但是林世举更加喜欢现在这种集思广益的气氛,而据皮埃尔所说,这些家伙们基本上都来自于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的延揽以及让娜小姐从欧洲各地寻找到的人才,这些人几乎就是法国人王室的智囊班子。
尽管合作是把双刃剑,但是林世举早有心理准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我们还要航行多久,林?”皮埃尔在船舱下面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蜗居生涯,终于现身了,也许是他再也忍受不住舱底的压迫气味。
“我不知道,”林世举正在看着手中这段时间的学习笔记,其中大多数是航行的知识,许多东西都摘抄自德诺克斯的航海日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他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翻阅。
皮埃尔走过来,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在林世举身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您知道吗,现在我觉得每呆在船在哪怕是一小会儿,我也忍受不了,我宁愿听母猪叫,也不想再听到海浪声!”看样子皮埃尔真的要抓狂了,林世举虽然很明白旅行的痛苦和乏味,但是没有他这么夸张。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登陆之后,您可以率领一支探险队,去干您喜欢的事,”林世举装作不在意,这话实际上是试探,如果皮埃尔答应的话,那么林世举会很高兴的。
“我们是按照这条航线走的吗?”皮埃尔站起身来,就像没有听到林世举说的话一样,指着桌子上的海图问道。
“是的,”林世举没有继续纠缠,有时候转移话题是一种很好的回避方式。
“葡萄牙人在巴西建立了一个据点,国王陛下很是感兴趣,费尔南多只是一个狡猾的商人,我们应该去找他喝一杯,也许他看见我们的大炮就会吓尿裤子。”皮埃尔全然没有了懒洋洋的神态,林世举觉得他是个拥有多重人格的人,或者说,那些看上去有风度的绅士贵族们在空谈的时候都是这样子。
费尔南多德罗洛尼亚,他在巴西进行的开拓活动,在林世举看来就是一个商人的自发行为,小小的葡萄牙国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片看上去全是森林的大陆蕴藏了多么庞大的财富,尽管葡萄牙人的目光在印度,但是和葡萄牙人现在发生冲突并不是林世举所希望的,他的目标是整个北美大陆。
“皮埃尔先生,我们的目光并不应该这么的肤浅,”林世举合上笔记,站起身来,和皮埃尔并肩而立,东方人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欧洲人,“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我们没有必要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您关心的是财富,那么我会让您有一天住上全是由红木搭建起来的房子,您可以拥有一个种植园。”
林世举没有在意对方有些僵硬的表情,手指着北美大陆,“而如果您的眼睛稍微往上一点,这个大陆,将会是我们的。”
“我的天.......”皮埃尔愣了愣,定定地盯着北美洲,地图上巨大的一块,简直堪比整个欧洲,“您简直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