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情绪高涨被突然冒出的这两人瞬间浇灭了,杨承林打量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说话,随即目光转向了场中,微笑的看着众人。
“大家今天吃好喝好,我杨承林饭菜管够,酒也尽兴喝!”他高兴的说着,脸上洋溢着像是阳光般的笑容。人群经过刚才的平静又开始沸腾起来,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欢呼着,那样子像是跟庆祝节日一样,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释放和解脱。
太阳沉下树梢,渐渐向城墙外的远山落下去,午后的秋风带着些许凉爽掠过城墙的砖石,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诉说着苍老陈旧的往事。秋风挟裹着路旁的落叶,在空中悄悄的打着旋,朔县城外,三匹马,三个人,正迎着霞光慢慢的在道路上走着。两边的山色掩映在这片光芒里,悠远而深邃,三人的身影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掩映着天边柔和的光色,仿佛在天地间奏响了一首落魄与凄凉的悲歌。
三个人在渐渐西沉的阳光里,朝天边缓缓地走着,最终消失在天际尽头。
夕阳如若害羞的姑娘一样将热烈藏进了心底,此时光华如斯,暖色的阳光洒在了朔县城的大街小巷,在城墙苍老的面容上,装点上了一层厚重的古铜色。
天边的云彩仿佛要惨红的滴出血来,大半个天空都被染红了,仿佛天空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暖色笼罩在朔县城的上空,将街道修饰的静谧而祥和。人们安然的行走在青石板上,嘴里哼唱着晋北古老的调子,午后的阳光在城墙上安然洒下,勾勒出一副淡然平静的画面。
这个城像是很多时候一样,随着日出日落按部就班的步入了夜幕降临的前奏。而城门口的喧闹却与这份冷清格格不入,不时欢呼大笑的声音从杨家大院传来,像是平静里突然丢下了一块石头,一圈圈的激荡起涟漪。
人们在杨家大院大院里纵情吃喝着,热闹与欢乐的气氛似要比年节还要更盛,他们在醉酒后大声欢笑着,和着以前经受的痛苦和此时的解放,流下了久违的泪水。笑容依旧在这些人脸上洋溢,在此刻,仿佛所有人都成了同病相怜的人,他们畅快的谈笑着,心里悲伤而高兴。
太阳没过远方的山色,只留给大地天边的余韵,将此处的景物笼罩在一片淡去的昏黄里。杨家的宴会已经接近了尾声,胖县长和铁算盘喝得不省人事,竟然爬在桌子上睡着了,杨承林见状便叫人搀扶着两人回家。
朔县城的灯火的初上,明灭的火光像是一颗颗闪闪的星一样装点着夜幕下的暗沉。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杨家,杨承林带着志国和志远在门口拱手相送,有许多人已经喝的迷糊,走起路来也左右摇摆着,但是经过杨承林身边时,依然不忘说一声感谢的话语,他们互相搀扶着,在街道上大声的吼唱,将内心长久的压抑与委屈全部吼出来,那声音像是长空下的一道划痕,要将这黑暗撕裂的支离破碎。有很多人是流着泪离开的,或许是酒精太能催发人的感情,又或是这一天他们等的痛苦而不易。但是失去的亲人依然冰冷,那些被压迫的岁月也历历在目,无奈的痛苦如同梦魇般在他们心里久久萦绕。
天边黑暗渐袭,繁星梦幻般装饰着这黑色的棋盘,点点闪烁的星光在黑暗中流转,耀眼而璀璨。朔县城在暗夜下拥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那点点灯火像是她的饰品一样装扮着她,将她在黑暗中衬托的神秘而温柔,宛若一缕黑纱袭身的曼妙少女,肆意的摆弄着自己的姿态,在黑暗中充满了妖媚和诱惑。
杨家大院经过一天的忙碌和吵闹,此时终于清净了下来,大院里一片狼藉,帮工们正借着院子里的灯火收拾着剩下的残羹冷炙,杨承林来到远边,盯着靠在墙上的杨家牌匾细细看着,脸上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志国和志远将最后的几名宾客送走,循着灯光,朝父亲走了过来,他们看着父亲细细端详着面前的牌匾,便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微弱的灯火将杨承林的脸庞掩映在一片明灭的光亮中,他面色平静,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牌匾,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牌匾上文字的轮廓,像是触摸到了前尘往事,眉头微微皱着。良久,他抬起头看了看城墙外的天空,轻轻的叹了口气,“把匾挂上吧。”他轻声说着,声音像是微弱的叹息一样细小。
“是!”志国和志远起身答应道,两人对视了一眼,朝门匾走过去。这次杨承林没有请帮工帮忙,而是看着两个儿子将门匾重新挂到门顶子上,虽然经此波澜,但杨家的门匾依然氤氲生辉,在灯火下,闪烁着动人的色彩。
“这门匾就是一个家的门户,而一个国家打的门户就是心中的气节,门匾挂上是为了正门户,而拥有爱国的气节则是为了捍卫国家的寸土。大郎、三郎以后你们走到哪儿都不能忘了我们杨家的门户,更不能丢掉了心中的气节,因为拥有了气节,一个人才拥有了真正的魂!”杨承林指着门匾,表情严肃的对两个儿子告诫着,火光闪过他的面容,将他慈父般的脸色掩映在一片厚重的暗光里。
志国和志远听到了父亲的这番话,都深深的点着头,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着门顶上的牌匾,面露庄重的神色。
随着夜风的吹拂,人声渐歇,朔县城的火光也相继暗下去了,树木的婆娑声在城边淡然的起伏着,像是黑暗中的呓语,在平静中诵咏着沉重的诗句。天边山影重重,像是一只只蛰伏的野兽,在黑暗中挣扎着自己贪婪的嘴脸,阴云将山影勾勒的愈加沉重,连星光也被遮挡在其中,夜风像是鬼哭一样嚎叫着,一场风云变幻的大雨,正在天地间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