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时受伤的事情,还没有向外传开。
但是皇宫的宴会结束后,仇安就来到了公子府。
仇桑在痕阁前拦住她,"公主,公子正在处理公事,不便打扰。"
仇桑尽量避开了仇安的视线,他自小就跟在仇时身边,仇安和仇时之间的纠葛他全都看在眼里。
夜色已经深了。
痕阁的各个房间都亮起了烛火。
仇安虽然曾是公子府的常客,但是由于痕阁是仇时的私人去处,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公事?处理了一天的公事?有什么公事比国主举行的宴会更重要?"
"属下不知。"
仇安冷冷的笑了笑。
"你说,是不是那个女人在缠着他?让他脱不开身?"
"属下不知公主在说些什么。"
仇桑尽可能的不去触及仇安的怒火,可是这时候,走廊上传来了零碎的脚步声。
仇桑心里咯噔一下。
晃神间,仇安已经越过他,飞身向前。
"啊!"知芷安扑棱着大眼直直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仇安。
"你,你?"
"仇时在哪里?你从哪里来?"
知芷安很不喜欢仇安这样问话的方式,她不是犯人,她已经是半个自由人了!
身后的仇桑追了上来。
在知芷安开口前先俯下身子,低声说,"公主,您知道的,公子处理公事时不喜欢有人打扰。"
"打扰?我的出现是打扰,那她呢?"
知芷安感受到了明显的敌意,从她第一次躺在床上见到仇安时,她的眼里就是这样浓浓的敌意。
天色已经黑了。
然而,借着走廊上的光,她还是清晰的看见了仇安的愤怒。
知芷安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友好一点,"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站住,我在问你话!仇时在哪里!你是不是刚刚见过仇时!"
这根本不是一个问句,也不像是质问,她好像是笃定了什么,然后正在对着她泄怒!
知芷安停住刚刚迈出去的脚步,看了一眼仇桑,他的眼里有隐隐的担忧,她突然就想起了仇时受伤的事,是不能外传的。
可是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是仇时的亲姐姐啊!
"你是哑巴了吗?还是心虚了?"
仇安冷笑着睥睨着比她矮了一些的知芷安,暗想,如果她只是个正常人,仇时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可是偏偏她的身上有夜晗的秘密,偏偏她又来到了仇时的身边。
仇时从来就是不近女色的!
可是她却在他身边徘徊了近一年!
"公主,我只是一名阶下囚,您问的这些我统统不知道!"
一旁的仇桑连忙接着说,"公主,臣会向公子转告您的来意。"
"来意?我现在就要看到仇时!"
仇桑早就知道仇安会这样不依不饶,从前是这样,这次回来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你别走!见到本公主不行礼也就罢了,竟然就这样走了?"
知芷安只觉得手臂刺痛,仇安的手指仿佛带着刀,抓的她差点尖叫出来。
"我不是你们的奴婢,为什么要行礼!"
知芷安用力的甩开仇安,还好她的力气没有仇时那般大,不然,她这只手又要遭殃了。
"奴婢?你连给我当奴婢都不配!你只是一名俘虏!可悲可鄙!"
"是吗?那岂不是脏了公主的眼和手了?"
仇桑虽然经常看到知芷安和仇时对峙的模样,还是被知芷安的冷笑给震住了。
仇安也愣了一会儿,随即嘲讽似的笑了笑,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想想也是,背负着戮世的秘密的人怎么会简单?
知芷安只是很讨厌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俘虏那两个字深深的刺激到了她。
地牢里,那无数个被烈火烧死的"俘虏",依旧日日夜夜的困扰着她。
"公子!"
一身洁白的男人缓步而来,走廊上的动静他在房里就听的一清二楚了。
"时!你为什么没有赴宴,母后和父王都很担心你。"她没有提到自己,如果是从前,她会直接抱着他说,她很担心他。
可是现在,她只是冲到了他的面前,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袖,接着,很快又松了手。
知芷安没有转过身子,侧着脸,用余光扫了扫。
刚才还大出血快要死掉的男人,如今气定神闲的出现在这里!
知芷安深深的觉得,自己被耍了!
"父王和母后那里我会去解释,夜深了,回去吧。"
仇安自嘲的笑了笑,看着仇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只觉得心口钝痛。
"那我呢?你现在为什么不和我解释!你真的是在处理公事吗?这种说辞,怎么可能出自你口?"
如果仇安够细心,就能嗅到仇时身上一丝还未完全掩盖的药香。
可是她已经心闷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在你眼里已经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了吗?"
仇安沉痛的眸子带着嫉恨的光,掠过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知芷安。
"仇桑,送公主回宫!"
又是这样,难道他打算永远这样对她了吗?
仇安冷笑,"不必了。"
不必每次都这么急着将她赶走,真的不必。
知芷安有点儿同情仇安,尽管她对她的态度那么恶劣,可是当她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明显的嗅到了悲伤的味道。
长廊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知芷安回头看了一眼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仇时,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
"怎么?想留下来照顾我了?"
做梦!她是疯了才会再去照顾他!
知芷安瞪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匆匆的走了。
夜色里,仇桑恍惚的看到,自家公子的唇角轻轻的扬起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不!不要!"
听着房间里传来的惊叫声,仇菲连忙推门进去。
"知小姐又做噩梦了。"
仇舞正站在床榻边,皱着眉解释道。
"我去准备洗漱的东西,你沏杯花茶,知小姐醒了要喝的。"
仇菲吩咐了一句又返身出了房间。
知芷安又一次看到了仇时的脸,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始终都记不得梦里的内容。
她记得有仇时,却不记得梦里的他是如何出现的,是以什么身份出现。
十多年来的困扰,依旧在困扰着她。
"知小姐,先喝杯花茶润润喉。"
仇舞听见了动静,掀开帷幔,手里端了茶盏。
"谢谢。"
"知小姐,您还好吧?"
也许是刚逃离了一场噩梦,知芷安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惊吓到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
知芷安说完将手里的茶盏放进仇舞的掌心。
"知小姐!"
"!"
仇舞的手颤抖了一下,茶盏陡然落到了地毯上,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你怎么了?"
"知小姐,你的手!"
"手?"
知芷安抬起双手,瞬间就呆愣住了。
左手的手背仿佛被血染红了一般,那个"宿"字闪着微弱的金光。
在一片鲜艳的红色里,时隐时现。
平时,那个字是看不见的,今天是怎么了?
"知小姐,奴婢去请拓大夫!"
仇舞是第一次见到,呆愣着有些说不出话了。
知芷安站起身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没事,不用这么紧张。"
"知小姐,您的手是,是怎么了?"
仇舞依旧拧着眉心。
"我也不知道,这个是你们公子的杰作。"
"公子?"
知芷安看着她依旧愣神的模样,笑了笑,"是啊,你们的公子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知芷安一想到仇时的种种作为,扬起一抹苦笑。
一旁的仇舞听到她们公子的名号,瞬间就噤了声,唯唯诺诺的低着头,没有再发出声音。
知芷安叹了口气,自己披了外衫,然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