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国此次奉旨以司空之位外镇京口,并署理京口周边诸郡防务,意与王僧辩建康驻防遥相呼应,互为颉颃,陈兴国在朝中已然成为肱骨柱石,因此进驻京口自然气势宏宏,排场大的不得了。陈子华虽然知道叔父性子简素,但是在这些关乎体面的事情上还是要讲究的,便早早地令城中各地黄土铺道,幔帐遮蔽,迎呼陈兴国的兵马进入京口镇,这陈兴国进入到大将军府,在正厅里和诸将官登堂议事。
“兴国奉天子之命,为君王驻守京口国门,望各位协同一心,共同为社稷出力,兴国在这里拜谢各位将军了。”说是拜谢,陈兴国也只是欠了欠身子向陈兴国拱了拱手而已。
“将军为国竭力,为君尽忠之心,让属下的即感且佩。”候安都带领着一众将领向陈兴国拜了拜。
“诸位将军谬赞了,对了子华啊,这次入城办的虽然宏伟,但是铺张有些太过了,外面的御史们若是知道了,难免不会风言风语的。”陈兴国笑着对陈子华说道,陈子华已然听明白了陈霸先的话,若是他打心底里对自己的安排不高兴的话,是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这样一说,多半也是满意了的,不过总要借由陈子华的口说出个让众人信服的理由罢了。
“将军身负皇恩圣命,一身系家国之安危,古人云君子无私,将军以司空之位北驻京口,朝野之中误议颇多,更有甚者诽谤朝廷有嫉贤之心,子华为将军安排的情形并非是为将军所设,而是向天下黎民昭示圣上恩典,以绝那些狼子野心之辈的口舌。昔日汉景帝时梁王奢侈过甚,皇太后与天子共同责难,梁国相韩安国则言梁王之行意在向天下昭示天子与太后爱重皇亲之心,经此一事天下皆不再疑梁王与天子的关系。子华今日之举也是意在于此。”陈子华站了出来,向陈兴国跪拜了说着。
“恩,子华所言在理,我等身为臣下,一丝一毫皆天子圣恩垂顾,若不能昭示天恩宽,则徒令天下误议天子圣明,那就是我等的大错了。”陈兴国点了点头,感慨了一句。
“将军心忧天子,梦耽社稷,真当是朝野之肱骨,社稷之柱石啊。”陈兴国手下自然有阿谀谄媚的人,听了陈子华和陈兴国的对话站出来为陈兴国歌功颂德了。
“启禀将军,门外有一韩姓男子,自称是吴兴皇甫先生门生,奉皇甫先生之命,有要事要面见将军。”陈霸先这边正与诸将官谈着,却突然又传令官进来向他传达门外的情形。
“哦?是皇甫先生的弟子?快快请进来吧,成师啊,看来先生他老人家又有新的弟子了。”陈霸先听了回话,笑着向坐在一边的候安都说。
“我也许久没去拜见先生他老人家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小师弟,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啊。”候安都也笑着回应了陈霸先的话。
韩子高换上了在吴兴皇甫家时穿着的衣衫,这皇甫家的衣衫是青色的外褂,里衬白丝的锦缎,领口和绣上都绣有皇甫家的虬龙花纹,算是皇甫家的象征了,韩子高跨步徐徐进入陈霸先的门堂中,这韩子高本来就俊秀,再换上这身飘逸的行头,自然而然的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那陈霸先之前是见过韩子高的,这一时也有些错乱了。
“怎么会是你?你是那个韩什么……”陈霸先有些疑惑地问着。
“回将军的话,学生会稽韩子高,是皇甫先生的亲传弟子。”韩子高谦恭地向陈霸先行了一个大礼。这会子韩子高也不称自己别的只说是学生,便像是在吴兴皇甫家那样,这样一来自己皇甫家门生的身份便足以让陈霸先有所顾忌了。
“既是皇甫先生的门生,可有什么凭证吗?”陈霸先对韩子高的身份还是有所狐疑的。
“学生不才,有先生惠赐的玉佩一枚,请将军阅示。”韩子高将皇甫楠赠给的玉鵩鸟呈递给陈霸先看了。
“看来皇甫先生还真是看重你啊,我记得这枚鵩鸟玉佩是皇甫先生贴身的物件,我在吴兴受教的时候,先生每日都要对之擦拭,是这样吧成师?“陈霸先看了看韩子高呈上来的玉佩,对一旁的候安都说。
“将军说的是,此玉佩乃是皇甫先生挚爱之物,可见先生对这位韩先生尤为怜爱了。“候安都在一旁答话。
“将军说笑了,先生曾说过,所树弟子中为帅者无过兴国,为将者无过成师,先生将毕生所学传授了两位将军,而子高资质愚钝,文不能学先生经略纵横,武不能学先生运筹千里,有忝于师门,先生怜我愚鲁,不能授我以学识,只能赐我以名器。在弟子看来,先生所珍贵的当时授予两位将军的学识,而不是这一枚小小的玉佩啊,所谓天下之才,才可高八斗,而此玉长不过五寸,先生是看重两位将军还是看重弟子,自然有所分晓了。“韩子高跪在地上向陈霸先奏报。
“哈哈,还说自己愚鲁,就你刚才这几句话,便是国子学里的博士们也未必有几个能对答的出来,快别跪着,既然是同门,就赐个坐吧。“陈霸先原本因为陈子华的事情,还对韩子高有些芥蒂,现下里韩子高已然是了皇甫楠的弟子,再加上刚才的几句奉承话,倒对这个人有了兴趣,便唤下人给韩子高搬了座位过来。
“子高啊,既然是先生派你来的,那你就向兴国将军传达一下恩师的话吧。“候安都在一边扶着韩子高起来坐下,便向韩子高说了。
“是,先生遣学生来是向将军禀报,北齐之主密派郭元建在合肥训练水军,大有进逼建康之势,邢景远、步大汗萨各领甲兵从陆路跟进,意图水陆齐进犯我大梁国境,先生让学生先行通报将军,望将军为圣明通晓,早做防备。“韩子高将皇甫楠所说的消息告诉了陈霸先。
“兴国将军,这北齐兵甲凶狠,又兼水陆并进,其势不可逆,未若禀报陛下联合契丹使之滋扰北齐北境,以围魏救赵之势解建康之急。“果然陈霸先手下的将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利用契丹来克制北齐。
“万万不可,如今北齐兵强,而契丹为其北患,若这个时候让契丹和北齐相斗虽然可以解我国一时之患,但是契丹如今新逢北国冰雪,饿殍千里,兵力已经严重不足,若北齐与契丹开战,便能一举灭契丹之患,如此一来北齐再想南下时我们可就没有能让北齐有所顾忌的后患了啊。况且北齐一旦与契丹开展,则齐主必无瑕顾忌西魏,失去了北齐的震慑,西魏则会有顿生狼子野心啊。“陈子华第一个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不错,兴国将军,子华兄说的对,这个时候只有北请王僧辩据建康,我们领兵南向据西魏,毁家纾难,赴火蹈死才能救国势于万一啊。“候安都也在一旁说着。
“兄等是国士之言,可是我陈霸先豁得出去,有些人却未被豁得出去啊,我大梁可不都是你我这样的国士啊,到最后闹不好,只是咱们一厢情愿,防不住西魏还被人诟病。“陈霸先叹了口气。
“那将军说怎么办?这个事情您得拿个主意啊?“候安都向陈霸先再进了一言。
“不,这个主意不该我拿,进退都是亡国的主意我拿不了,成师兄,你秉笔,以我的名义给建康的王僧辩和江陵陛下各去一道书信,书信中只把军情告知他们,对策建议一个字都不要提,陛下不是天子吗?王僧辩不是国之股肱吗?但愿他们的圣明能够保佑我大梁的江山吧。“陈霸先给候安都下了一道命令,让他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