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羽轩的心思全然不在战争之上,他目光迷离,对自己身处的这一时空,十分沮丧。他想,也许自己要一生一世都死在这里了。对于欣颐,对于其他的事,他万念俱灰。想到自己居然和宋太祖同处一屋,不禁哑然失笑。
“这位刘••••••刘贤弟。”赵匡胤问道:
“你为何冷笑?难道你已有妙计?”
刘羽轩一愣,他转头四顾,见所有帐中将军大臣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尴尬起来。他灵机一动,随口应到:
“兵法贵在以强击弱。假如,我们四面出击,则力量分散,很难取胜。不如,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所谓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好!好一个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赵匡胤击节叫好。
旁边赵光义问道:“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进攻?先进攻哪一个国家?”
刘羽轩心说:“不好,这赵光义穷追不舍,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他硬起头皮,答道:“眼下,几个国家中,北强南弱。北汉位于辽国与大宋之间,若灭北汉。那么,我们将与辽朝强大的骑兵直接碰撞,比较吃力。南唐国大且富,虽然李煜好色昏庸,但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急难攻克。这样看来,我们不如留着北汉,让他去消耗辽国。先下荆、潭之地,然后直击蜀国,再下南唐。总体战略叫做先南后北。”
赵匡胤鼓掌大笑:“妙计!石贤弟,这位刘兄弟,果然是个人才。此言正合我意。”
刘羽轩脸一红,心说:“惭愧!惭愧!这一次瞎掰,总算过关。”
只听赵匡胤道:“荆、潭之地,属于南方。国小兵弱,可以先行征讨。”
赵普接口道:“前些日子,潭州少主周保权向我们借兵,以抵抗衡州刺史张文表入侵。不如我们卖个顺水人情,来个假途灭虢,如何?”
赵匡胤笑道:“如此一来,省力多多。我们可以同时进攻后蜀了。我坐镇中原,牵制南唐、北汉乃至辽朝。让王全斌主攻后蜀,你们看如何?”
这时,赵光义忽然言道:
“大哥!王全斌驻军前营,未曾进帐,是否派人传信于他。”
赵匡胤沉吟半晌,问道:
“他前营兵马共有多少?”
赵光义立刻回答:
“骑兵五千,步兵三万。”
赵匡胤一皱眉“蜀乃大国,虽然衰弱,底气尤存。以前,孟知祥在世之时,光精锐就不下七万。这些兵马,如何攻得下?”
赵光义不慌不忙,回答道:
“大哥,不用担心。我们在蜀国有一内应,就在孟昶身边,直入军政核心。他们的情况,我了如指掌。我们只消派刘光义出兵策应,不出半年,蜀地可定。”
赵匡胤问道:“二弟,此人是谁?攻击之时,他会否有危险?”
赵光义笑道:“不会。现在,大敌当前,人多嘴杂,我不能透露,日后自然知晓。他聪明多计,绝不会有危险的。”
赵匡胤大笑:“好,好!今日定下夺蜀之策,望诸位多加努力,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众将齐声应道:“陛下圣明,臣等誓死效忠。”
赵匡胤看了看刘羽轩,问道:“小兄弟,我派你随王全斌同入蜀中,如何?”
刘羽轩大吃一惊,心中不迭声地叫苦:
“哎,我真多事,明明对于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却还骑虎难下了。”
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赵匡胤转问石守信道:
“石贤弟,我夺去你一左膀右臂,你可不要怪我呀!”
石守信立即起身答礼:
“陛下,此军国大事,守信怎敢有私心?我巴不得,这位新兄弟可以为我们建功立业呢!”
“好!”赵匡胤笑道:“我便令这位刘贤弟为副将,随同王将军入蜀。”
铁甲铿锵,战马嘶鸣。一支宋朝大军正浩浩荡荡地向蜀地进发。这支大军的中间,有一位身材高大,按剑背弓的将军正一摇三摆地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缓缓前行。他就是大宋宁武军节度使王全斌。三天前,他接到太祖皇帝的圣旨,起本部军马,在大将刘光义的策应下,主攻蜀国。此刻,刘羽轩正跟着他一同行军。
不知为何,刘羽轩看到这位王全斌将军,心里就有几分不太舒坦。此人,一脸冷峻,目光凶残,一看就是个冷血嗜杀的家伙。但是,战争便是残酷的代名词。尽管刘羽轩对于这个王将军,心中害怕,可他的勇猛善战却是赢得胜利的保障。他麾下的军队,凶猛异常,敌方的人马往往一触即溃。
大军一路前行,长驱直入,很快来到剑门附近。这时,他们接到前线战报:蜀主孟昶拜王昭远、玄喆为将,起蜀兵八万与宋军决战。前军王昭远部三万余人,已出剑门,迎向宋军。
王全斌召集诸将,商议对策。众将皆有忧色。
这时,营外突然有军士报告:
“将军,门外有一信使求见,自称来自蜀地。有机密军情通告。”
王全斌传令召见。只见一名客商打扮的人匆匆入帐,呈上一封书信。王全斌展开一看,不禁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神情顿时松弛下来。他传令让那信使下去休息,回头对众将说道:
“我已有破敌之计,大家无须担忧,各自回营,明日便可将蜀军击败。”
众将极为诧异:蜀军八万,来势汹汹,况且占有地利,如何一封书信,王将军便有了败敌的胜算。
刘羽轩夹在众将中一齐向营外走去。他从头至尾都不曾担忧过。虽然,他知道王全斌生性凶残,杀人如麻。但宋军一统天下,乃是不可更改的历史。他懒得操这份心,每天躲在军帐内,学习兵阵战法,从来不多过问王全斌的事。而这位王将军似乎对他也心存芥蒂,听之任之,见面寒暄,议事独裁,所以进兵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天,战阵摆开,两军对圆。只见宋军只有稀稀落落的少数兵马列在阵前。蜀军将领不由大喜,骑兵、步兵一股脑儿冲杀过来,全不把宋军放在眼里。不料,刚冲得一半,突然数声炮响,宋军精锐从两边掩杀。蜀军措手不及,顿时一阵大乱,不知宋军有多少人马。很快,他们便支撑不住,向着剑门方向败退。王全斌下令乘胜追击,又大杀一阵,夺得粮草辎重无数,这才收军回营。
众将兴奋之余,都很奇怪,为何王将军料事如神?论功行赏之后,都来相问。
王全斌喜形于色,取出那封书信,教传阅众将观看。然后,他说道:
“蜀国密报,此番来征战的两员蜀将王昭远、玄喆都是蜀主孟昶亲信,并非能征惯战之人。尤其是这王昭远,乃纸上谈兵之人,从未经历过战阵生死,却要自诩为诸葛孔明,非但要击败我等,还谋划夺取中原,岂不可笑?而那个玄喆,打仗还腰带几车美女同行,兵士岂不寒心?这样的鸟人,怎是我熊虎之师的对手?虽然兵多,一击便溃,所以我才高枕无忧。”
众将一齐佩服。王全斌洋洋得意,他转过身,瞧了瞧刘羽轩:
“刘将军,这几日兵书看得如何?打仗还得靠真刀真枪地拼杀啊!似王昭远这等书呆,那是战一次败一次了。”
这话明显含有讽刺,因刘羽轩进兵以来,不曾直接与蜀军接战过,所以王全斌不太瞧得起他。
刘羽轩微微一笑:“战争贵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史上著名将领,如韩信、孔明、陆逊、刘裕等无不熟读兵书战策。所以不是兵书不好,只是读的人不知道活学活用罢了。欲成为常胜将军,一代名将,需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人生,明是非,方可功成名就。我看王将军大胜之后,需要整固军马,不宜骤进,才能一胜再胜。”
“不宜骤进?”王全斌嗤之以鼻,众将面面相觑。
“大胜之后,应该乘胜追击,才能扩大战果。刘将军多虑了。”
刘羽轩笑道:
“悉听王将军调遣!”
于是,王全斌下令:命精骑二千,衔尾直追,自领大军随后跟进,势要一鼓作气,全歼蜀军。他被刘羽轩顶了几句,心里老大不高兴,便要立下剑门来堵住他的嘴。
但,蜀军这一回学乖了。他们吓破了胆,退入剑门,凭险据守。无论宋军怎样挑战,死守不出。一连几天,战局毫无进展。
这一天,刘羽轩上到山顶,观看两军交战。只见,蜀军弓箭密集如雨,加之山势险峻,连行进都很困难,不要说作战了。每一次,投石机从山上抛下巨石,都造成很大伤亡。
王全斌攻了一整天,打坏冲车数十乘,宋军死伤无数,剑门险要,岿然不动。
刘羽轩回营,只见几十名军士被捆在营中木桩上鞭笞。他问道:“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受刑?”
小校回答道:“王将军久攻不下,拿这些畏惧不战的胆小鬼出气。门外已经杀了好几个呢!”
刘羽轩带着几名随身卫士直入王全斌大营问道:
“王将军,何事要惩罚这些士兵?”
王全斌一甩头盔,恶狠狠地骂道:“他娘的,老子原本希望一鼓而下。不料,那群蜀狗竟然死战不退。门口那些兵都是畏战怕死的窝囊废。等我打够了,就把他们拉出去砍头。”
刘羽轩道:“王将军,不必动怒。多杀不祥,尤其自斩兵卒,乃败军所为。我军还不曾败呢?为何如此沮丧?”
“不败?”王全斌双眼一翻,“这一带,山地险峻崎岖,我们的粮草都跟不上来,如果久攻不下,那是只有退兵了。否则,我们兵少,不熟地形,非大败不可。”
“王将军,我看还不到退兵的时候。”
“难道,你有办法攻下剑门险要?”王全斌冷笑道。
“我刚才查看过地形,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到背后去。那样,便可以两面夹击,保管他们顾头顾不了尾。”
王全斌一愣,随即沉默不语。他对刘羽轩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从他的角度出发,宋太祖赵匡胤派他来做副将,便是要牵制他,节制他,使他不能为所欲为。他倒是觉得赵光义为人不错,常常提拔他,照顾他,让他可以大展拳脚。想到这里,他含糊应道:
“小路狭窄,敌人如果伏兵,我们岂不危险?还是正面攻击,比较平稳些。”
刘羽轩愕然。
他原来以为善攻急进的王全斌会完全同意他的看法。不料,竟吃闭门羹。此事令他费解不已。但他不死心,又说道:
“兵法胜在出奇制胜。如果事事求稳,则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无法完胜。况且敌方主将不习战法,我们胜算极高。将军,考虑一下吧!”
“实在不行,退兵便是。你••••••不必多言了。”王全斌一改着急脾气,吞吞吐吐地说道。
刘羽轩大失所望。他本就不喜欢王全斌此人,这一来更是心灰意懒。他转身刚要离去。门外军士来报:
“蜀中急信。叫王将军拆看。”
“呈上来。”王全斌立刻吩咐道。军士递上书信。王全斌展开一看,神情喜忧参半。刘羽轩还未出帐。王全斌就叫住了他:
“刘副将,且慢!刚才蜀国来信,附有进军地图和晋王、太祖皇帝的印章兵符。命我们从来苏小路,绕击剑门背后,进行南北夹击。”
刘羽轩大喜道:“真的?王将军同意了?”
王全斌无奈地说道:“是的。进军之前,晋王吩咐过,若有急难,蜀中会有人以妙计相赠。依令行事,当可全胜。如今,印章兵符在此。我不同意也要同意了。”
刘羽轩心中奇怪:
“这蜀国内应究竟是何人呢?三番四次递出绝密情报。甚至间接发号施令。这可大非寻常啊!”
只听王全斌又道:“虽是如此,孤军深入,终是涉险而为。我军中他人恐难当此任。刘将军,就让你前去,如何?”
刘羽轩知道:王全斌如此安排,实际另有深意。他并不情愿按照自己的方案发动攻击,但是皇上圣意难违,只好答应。他让自己前去就是要看一看,假如获胜,那是最好。如果失败,那么这责任就可推诿。反正是皇上和晋王的命令,打败了也有理,还可乘机参我一本。但刘羽轩明白,大局为重,况且军令如山,自己初出茅庐,绝对不能含糊。于是他答应道
“好!我们今夜行动,举火为号,两边一起动手如何。”
王全斌道:“好!我候你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