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人不见啦!!”伊蓝的尖叫声响彻整栋大楼,当她端着午饭走进病房立刻便发现病人不见了,回想起之前那名跟随少校出院,神神秘秘的少尉,伊蓝恍然大悟:“陈少尉,你竟然敢骗我!!”
“阿嚏!”坐在吉普车上的陈烬冷不防打了个大喷嚏,不禁裹紧了自己的军官大衣,敞篷的吉普车在冬日的冷风里疾驰并不是一件如何愉快的事情,飞驰的吉普车灵活的穿越在平坦的公路上,一辆辆汽车不断地被超越,看着这幅场景陈烬恍如隔世,不禁感叹道:“北方还真是车水马龙,这么多汽车。”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你赞上半年工资就够买上一辆野马汽车,如果是二手的话更便宜。”林少校一脸见怪不怪的说道:“如今的国家南北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不过统一也就是今年的事儿,经此一役元首绝对不会在允许南方国民政府存在了。”
“这么说又会有内战了吗?”陈烬眉头一皱,语气微微有些不满的说道:“元首会不会太过心急了,毕竟如今可是强敌环伺。”
“内战?你可真是太看得起南方政府了。”林少校不屑的笑了笑,而后豪迈的说道:“与其说是内战还不如说是接受改编吧,你昏迷这几天国防军西北集团军群已经顺利接管了四川、贵州整个大西南地区,兵锋直指两湖,徐州战役我们也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第88装甲师的履带都几乎压到了南京城下,统一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那国民政府呢?你们打算怎么办?”陈烬问道。
“除军队外,其余政府人员全部就地遣散,一群腐、败的官、僚,没有人会有兴趣去陪他们玩那些肮脏幼稚的政治游戏了。”林少校板着一张脸满是严肃,双眼绽放出一股狂热的光芒:“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领袖,一个声音!而这只能是元首的铁与血,再无其他选择!”
“很激进的想法。”陈烬不置可否。
“陈少尉,你如今也算是国防军的人了,希望你要忘记从前那个不成器的政府。”林少校睁大了那双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到:“国防军只有一种思想,那就是对领袖的忠诚。”
“我会尽力的,但我会先忠于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陈烬对这种狂热的忠诚并不感冒,但也谈不上反感。
“很好,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前线的仗还有很多没打完,朝鲜那边也快决出胜负了。”林少校转头看向东面远方的海岸线,唏嘘的说到:“下一步战役,可能就是登陆日本了,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必须要一次性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是吗?”陈烬对于这个计划极为赞同,独裁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坏处:“看来我得尽快养好伤了!”
“哈哈,真期待再次与你一同共事。”林少校高兴的说道。
车开的的很快,为了赶时间林少校特地让司机绕着环城高速走,并未经过青岛市区,一路上陈烬远远遥望着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繁华市区,再看着郊区浓烟滚滚机器轰鸣的庞大工业区,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刷新了陈烬对北方共和国的认识。
路上的车很多,军人也很多,大多都是前往港口乘船前往朝鲜战场的援军,一辆辆载重卡车满载的弹药补给车尾后还拖着一门大口径的火炮。一列列军队排着整齐的队列背着步枪装具,精神抖擞的疾速行军,整齐的军靴踏地声掷地有坑,山丘下的铁路上疾驰的军列在这一辆辆坦克及装甲车飞驰而过,没有人会去怀疑共和国是否能赢得这场战争。
下午五点多陈烬一行人才赶到码头,一路上越靠近码头便越是拥堵,路上到处都是军方的人员物资,幸亏陈烬也坐的是军车,不然等到天黑都别想到码头。
一到地方陈烬便不顾身上的伤口跳下了车,林少校赶紧奔过来辅助了陈烬,吩咐了一声司机在原地等待,便扶着陈烬走进了码头拥挤的人流当中,林少校指着前方一艘庞大的客轮说道:“就是那艘南兴号,他们坐的应该就是那艘船,看来晚点了,应该是军方的船出港太多了。”
陈烬点了点头,没有让林少校继续扶着,独自一人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走近码头边上从远处仔细的观望着轮船,想找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轮船上早已开始上客了,一队队旅客井然有序的排着长队等待登船,船上的吊机不辞劳苦的将一箱箱沉重的货物吊上轮船,港内樯橹如云人声鼎沸,一艘艘巨舶的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宏伟磅礴。
南兴号客轮上此时已是人满为患,自从一个星期前传来了国防军收复上海的消息,原本在北方躲避战争的上海人纷纷返回故乡,以至于前往上海的车船票一票难求。
第一次乘坐轮船的老毛、小萝卜头、老羊倌、四眼蛇头等人不禁有种农民刚进城的感觉,所幸他们穿着没有军衔的国防军军服,船上的水手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刚退役的士兵,便热心的帮他们提着行李找了个靠近船舷人比较少的位置安顿了下来,他们买的是三等舱的船票但此刻船上一片拥挤根本就挤不进船舱,只好听从水手的建议现在甲板等候。
“诶,我说非要跑这大船上遭这洋罪干啥嘛!”老毛这个地道的北方人一直讨厌坐船,他原本事想回东北老家的,但想起家中早就没人了,又想起了对辣子的承诺以及对小萝卜头这个小屁孩的不放心,便跟其他人一起南下了。
“嘿,原来老毛也有害怕的时候呀,东北老爷们儿啥都好,不过就是旱鸭子。”四眼那张损嘴依旧如故,他与老羊倌极为投缘,老羊倌邀请他去南方投奔他的一个侄儿,四眼便欣然答应了。
“去去去!瘪犊子玩意儿,老子当年松花江上大冬天都敢下水摸鱼,坐个破船老子会害怕?”老毛一向是倒人不倒架,任何时刻他都会维护自己的那张脸面。
“哎呀,好了啦!”蛇头当着和事老劝道:“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吵什么吵啦!洒洒水啦,改天到了广东我请你们喝蛇羹啦!”
老羊倌叼着根卷烟笑眯眯的搂着小萝卜头,一老一少趴栏杆上看着码头上热闹的场景。
退役之后的兵痞们一直都在不断的吵着,谁都不会服谁,从那天离开阵地一直吵到如今登船除了吃饭睡觉从未间断过,老羊倌除外,这个才四十多却饱经世事的糟老头子一路上只是笑眯眯的旁观着,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有心事的表现。
老毛撸着袖子,露出毛茸茸的胳膊:“四眼你个瘪犊子,整天就知道东一个北京老爷们西一个京城大少的,有种你就跟我过两招,谁先趴下谁就是孙子!”
四眼则两手笼着袖子,猥琐的膈应道“诶哟,我可不敢跟你这东北老胡子过招,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关外的山大王呢!”
老毛怒了:“啥?你个瘪犊子,你说谁是胡子?”
四眼笑了:“嘿哟,我可没点名儿,谁应着谁就是呗。”
老毛作势欲扑:“他娘的,老子弄死你。”
“哎呀,毛哥这么靓的靓仔,何必动手呢!”蛇头赶紧将老毛包住,一边向老羊倌使着眼色:“老羊倌,你不劝劝嘛!”
老羊倌转过身来,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这些娃娃呀,真似滴。以前死啦在的时候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死啦走了,你们就吵吵呢,这么多人就额们几个存下来了,知足吧。”
几人一听死啦便想起了那天离开阵地时陈烬萧瑟的身影,顿时没人吭声了。
“诶,你们看,那是不是陈长官!”小萝卜头眼睛很好,他注意到了码头上一个穿着军官服不断观望这客轮的身影,以手指过去说道:“就是那个穿军装的!”
几人一听小萝卜头的话立马便围到了栏杆边上,顺着小萝卜头的手指头望去。
“呜~呜~呜!”轮船巨大的鸣笛声响起了,这说明客轮已经登客完毕要出发了。
几个人找了半天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瘸一拐同样也在找着他们的身影。
“死啦!连座!陈长官!”一声声南腔北调迥异不同的呐喊声响起了。
听着汽笛声正在焦急寻觅着的陈烬终于听到了这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终于找到了:“他娘的,终于找到你们啦!”
听到了陈烬回答他们,几个兵痞顿时湿润了眼眶。
陈烬忘却了身上绷裂的伤口,忽视了早已被鲜血浸红的衬衫,一瘸一拐的快步奔了过去:“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呢!”
听到陈烬这句话,兵痞们无言以对早已泣不成声。
“死啦还活着,他还没有忘记我们!”
“呜呜!”轮船缓缓的开动离港了,码头上的人们和船上的人们相互大喊着告别,互相挥舞着帽子和手绢。
“一路走好呀,兄弟们!”陈烬虚弱的声音刚刚发出便淹没在人群的欢呼声中。
已经走到了码头尽处的陈烬使劲儿的朝轮船挥舞着胳膊,兵痞们也玩了命的舞着胳膊回应着,陈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落下了泪水。
兵痞们站在甲板上不顾掉到海里去的危险,使劲儿蹦着跳着,挥舞着。
远去的客轮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的消失在了海平线上,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里,上千公里的距离便是天涯海角,没人知道这一次挥手不是不永别,没人知道。
许多年后兵痞们回忆起那次码头告别总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们都在感慨着一个指挥官的执着。
注:老毛:退役后随众前往南方,后在上海分别,前往湖南履行对辣子的承诺,但辣子的家人早已在战乱中失去了踪迹,最后只找到了一个自称是辣子侄儿的小孩,老毛领养了了他,并定居湖南,后来,老毛成了一名邮递员,二战爆发后老毛被重新征召到军队训练新兵,整个二战一直处于后方,战后他开了一家物流公司,并且娶妻生子,1972年死于车祸。
四眼:退役后来到上海,浪漫邂逅了一个英国姑娘,凭借着他伶俐的口舌俘获了姑娘的芳心,1939并于年末成婚,两人定居于英国威尔士,二战时期由于他曾经的军人身份被英国政府指控为间谍,所幸其妻为其周旋未被处刑,战后被释放之后与妻子周游世界,1979年病逝于巴黎。
老羊倌、小萝卜头:两人原本结伴想去投奔侄儿,结果老羊倌的侄儿因为倒卖军用物资罪被判死刑,其后两人定居于江西,1940年移民澳洲共和国,并开了一家农场,1955年老羊倌病逝,小萝卜头继承农场并发扬光大,后成为了澳洲畜牧业翘楚。
蛇头:退役后定居于广东,并开了一家餐馆经营野味,二战爆发后被重新征召,并于1943年阵亡与荷兰阿姆斯特朗。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壹卷:溃败之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