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保护瘦老二先行一步,摸进瓮城里面去。狗蛋兄和花子,你们两个留下来继续监军。我,还有李狗子、二麻子,跟着我,一起进瓮城。”
“道成,多带点人吧。”狗蛋说道。
“不用了,人多了,目标大,容易被敌人集火攻击。”
萧正峰一一发号着军令,自从他知道,他能快速恢复伤势,且不容易死掉后,他的胆子壮了不少。这种便宜的胜利,他若不取,岂不是二傻子吗?
“兄弟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已经有了岭南的根据地,但是还不够,还要更大些,才能取的全晋百姓的解放。我们在困难时,要看到希望和光明。现在三吴的百姓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要想到百姓的利益,想到大多数百姓的痛苦,我们为百姓而死,就是死得其所......”
所有要去瓮城挖墙脚的大刀队队员,都在静静地聆听着萧正峰临出发前的动员令,只是那茫然的眼神,显示出他们对萧正峰所说,根本听不懂。
“嗨,算了,这次随我攻城的,只要能囫囵着回来的,每人赏五贯钱。”
“噢,噢......嗷,嗷......”既然是可见的胜利,既然是有钱拿的胜仗,挖墙脚的大刀队队员们,发出声声嘶吼,护着瘦老二,跟着萧正峰,向北门战场上,快速行进。
“啊,邹斌----”在前方护送瘦老二的队员不幸中了飞矢倒下了,旁边的郑老六杀猪似地嚎了起来。
“快走,嚎什么嚎。我说过了,死人是常有的事。”萧正峰厉声喝道,这小子声音那么大,不是吸引敌军注意嘛。
路途虽然并不遥远,但是就像跑了一趟马拉松似的,在穿过了一片箭雨和死人堆后,萧正峰、瘦老二一众终于来到了瓮城边上,众人的身上湿漉漉的,只有萧正峰的身上仍旧干爽。
众人抖擞抖擞精神,正要进到瓮城里面去,一位什长模样的小校走了过来,“你们是哪个部曲的,是增援我们的吗?”
“这位是我们亲随军大刀队队主萧道成。”李狗子神色一傲,大手一指身旁的萧正峰介绍道。
“原来是队主,卑职甲字幢什长李五一失礼了。”什长连忙拱手微微施礼,“不知道,队主这时前来所为何事?”
“嗨,没那么多废话,瘦老二你赶紧找,还有你,”萧正峰一指李五一,给我找几把锄头,还有铁锨。”
“是。”李五一一脸疑惑,但是依旧拱手应命。
瓮城里烟熏火燎的,人几乎不能正常行走,到处躺着长生军和守城兵的尸体和尸块。萧正峰看着一阵作呕,清晰地感觉到一腔热血在四肢百骸涌动,他皱了皱眉头。这心理和生理的反应不一致,真是令人烦躁和无奈。
“找到了,找到了。”不远处传来瘦老二苍老的声音。
“在哪呢?”萧正峰也顾不了那么多,踩着尸体,循着声音,小跑着走了过去。
“队主小心!”二麻子大叫了一声。
临近瓮城和北城墙接壤处时,一蓬液体哗啦啦地浇了萧正峰和二麻子一脸一身的。
一股臭骚味直袭鼻端,味道之浓简直让人窒息。萧正峰抹了一把头发,手上沾满了黄的、红的、褐的、黑的......五彩斑斓,再配合那滔天的臭骚味,萧正峰腰一躬,再也忍不住,呕了出来。
“队主,”李五一跑了过来,“没找到铁锨,只有几把锄头和犁耙。”
“好,好。你们几个赶紧照着瘦老二指的地方,狠劲地给我挖,给我扒。”萧正峰一边吐一边大声说道。
“是。”众人应和了一声。
“队主,”二麻子哭丧着脸跪了下来,“我俩赶紧撤吧,我俩中了黄金水,道主施加在我俩身上的神功破了,我俩不能刀枪不入了。还是回营洗洗,恢复了神功再战。”
“什么黄金水?”萧正峰疑惑地问了一句。
“就是粪水加女人的月事水啊,道主说过,这女人的月事水,特别厉害,可破天下法术。我俩还是撤吧。”二麻子悲痛欲绝,如丧考妣。
萧正峰一愣,听了二麻子的话,是既好气又好笑,这二麻子可真是难得的非常虔诚的五斗米教徒,连孙老道的那种鬼话也都相信。
“好吧,那你先回去吧。本队主誓死破城,纵然不能神功护体,也要攻进城去。”萧正峰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队主----”二麻子急了,想拉着萧正峰一起走,却又不敢,只能一脸崇敬地望了萧正峰一眼。
“去吧,顺便向狗蛋和蛋花报告一下这边的情况。”萧正峰临别还想着自己这边的战事,更是惹得二麻子打心眼里佩服。
“队主----您保重,我会让弟兄们记得您的。”二麻子发疯似地转身跑了出去,洒了一片泪花。
“嗨,这小子。”萧正峰虽有点无语,不知为何,却有着些许的感动。
这些长生军,说不好听点,他们根本算不上士兵,他们就是朴实的泥腿子,乱世之中活不下去了,只想求得生存。这时只要某人给他们一碗饭吃,那么他们对某人的话大抵都是相信的。他们不敢不相信,因为他们害怕失去那得以生存的一碗饭。
“队主,队主,窟窿,你看,窟窿,越来越大了。”李狗子的鬼喊鬼叫打断了萧正峰的沉思。
在李五一、李狗子、瘦老二等五六个士兵的配合下,城墙根上终于被挖出了一个大窟窿,并且有越挖越大,越挖越深之势。
“让我来。呸,呸。”萧正峰一撸袖子,在两手之上啐了两口唾沫,抢过一名士兵手中的犁耙,朝着窟窿由上而下狠命地扒了几扒,一大片一大片的泥土块落了下来,贱了萧正峰满头满脸。
萧正峰一脸兴奋,身上的粪水由于泥土的覆盖,味道减轻了很多。让尘土来得更猛烈些吧,萧正峰挥舞着犁耙更起劲了。
“嘭呲”,萧正峰手中的耙子杆发出了一声脆响,断了。当他正要换一只犁耙继续耙时,李狗子又叫了起来。
“看,看,有光了,有光了。”李狗子顺势朝着光源处挥了一锄头,周边的土坯子坍塌了下来,形成了半人多高的大洞。
“哈哈,通了,我挖通了。”李狗子发狂地喊了起来。
“过去。”李五一猛地将李狗子推到一边,手举犁耙,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冲啊,杀光里面的人,馍馍,铜板子就都有了。冲啊......”
李五一所带的士兵一个个喊叫着冲了进去。近旁的亲随军,被声音吸引了过来,一看,有个半人高的大窟窿,顿时,一个个涨红了脸,鬼叫一声,挥舞着各式的武器,冲杀了进去。
李狗子虽然第一个挖通城墙,却被赶来的亲随军冲杀得在原地打转。
“你们不冲吗?”萧正峰一扫旁边的大刀队队员。
“队主,您先请,您先请......”瘦老二谄媚地笑着,众人附和道。
妈的,这又不是请客吃饭,什么先请后请的,萧正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出头的椽子先烂,谁先冲进去,保不准,谁先死。自己虽然能快速地恢复伤势,但是不代表自己被砍了脑袋,或者戳了心脏就不死,况且自己受了伤虽然好得快,但是也会痛,还是稳妥点好。
“呃哼,”萧正峰握拳撮嘴清了清嗓子,“我们毕竟是督导队,冲锋陷阵还是留给其他长生军兄弟吧,我们干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不过,此战取得胜利,我们督导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相信道主,一定会论功行赏的。”
“对对对......”各大刀队队员一个个深以为然。
北城门上,女墙旁边,一位老仆跪在谢道韫的身前,已是泪流满面,“夫人,退吧,城破了。”
谢道韫犹自矗立着,仿佛千年的雕像。一位劲装打扮的丫鬟也跪了下来,“夫人,走吧,太守是不会派援兵来了。”
谢道韫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她心里痛痛的,狠了狠心,跺脚叹道:“传令下去,守城兵丁,将手头上所有的弓箭全都射出去,然后拿上兵器,退入街巷,与贼军决一死战。”
“诶。”老仆和劲装丫鬟退了下去。
离北城门二三百步远的战场边缘,二麻子正一脸兴奋,自己中了黄金水,居然能逃出生天,真是道主保护啊。可正在他庆幸之时,没想到,心口突然一疼,一只流矢斜斜地插进了自己的身体,二麻子的表情倏然僵住了。
反手拔出那背心处横来的箭矢,二麻子惨然一笑,“我就知道,中了黄金水,是躲不开的。道主,我升天了。”二麻子的身体倒了下去,带着一股释然。
长生军在破城的那一刻,却遭到了守城的官军的猛烈反击,拒不完全统计,起码有五六十人倒在了守城官军的箭头之下。
长生军们没有悲哀,就像萧正峰所说的,牺牲是常有的事。相反,余下长生军们正满脸兴奋地到各地民房街巷里,一边搜刮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边与顽抗的官军进行巷战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