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长生军们一个个执刀举盾,结队抬着撞木,拿着云梯,不停地冲击着城门,攀爬着城墙。萧正峰震撼了,没上过战场,你永远体会不到生死一瞬间的残酷。前一秒,他或许还在向你点头致意,相互打气,下一秒,他或许脑袋就不见了,身子还在做着战斗的姿势。
城上的弓箭稀稀落落地放着,城下的长生军与之对射好一段时间了。北城翁城墙上的抵抗尤其惨烈,滚石、火油、火箭不停地砸下、泼下,放下,城下形成了一片石的火海,长生军兵士的尸体已经堆了一地。
“报----,我军在北门瓮城里已经损失将近千人,可是还是没有攻破,属下请示是否增援,还是暂时撤退。”长生军中的一位小校,跑向后方,单膝跪地,拱手向这次会稽攻防战的主帅卢循报告着。
“嗯,会稽城的东面是山,南门和北门高大坚固,易守难攻。唯有这北面的瓮城低矮狭小且年久失修,只要我们拿下瓮城,就可直取北门,拿下会稽城就不远了。”旁边的徐道覆若有所思地说道。
“话是不假,本以为像上次一样,偷袭此瓮城,没想到敌人早有准备,致使我军遭到埋伏,损失惨重。好不容易,夺下了瓮城,没想到北门的抵抗也甚是激烈。你们战斗的这么久,可知道北门率领守城的,是朝廷的哪位官员。”卢循向小校问道。
“属下不知,只知道北门守城的队伍甚是杂乱,男女老少都有,但甚是凶猛,好像……好像是一名女子在指挥。”
“什么,女子?”卢循脸色骤变,一脚将面前的小校踹翻在地,“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打不赢,滚!”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她。”旁边的徐道覆揪着颔下胡髭说道。
“什么她?”卢循听得有点莫名其妙。
“未若柳絮因风起啊。”徐道覆微微一笑。
“原来是她,看样子,那王凝之倒是娶了位好夫人哪。”卢循将手中握着的箭羽一折两半。
望着不远处的一片喊杀声,萧正峰拿刀的手在颤抖,他的心更是抖得不行,虽然知道自己体内充满着先天之血,力大无比,可是他本能地还是感到害怕。
由于孙妹妹的关系,他所率领的大刀队,没有上战场,而成为了长生军的战场督导队,他们的任务就是跟在攻城的长生军之后,见到逃跑的长生军,就把砍杀了。
狗蛋和蛋花那俩货已经砍杀好几个了,望着那血淋淋的刀片子,再看看狗蛋和蛋花一脸淡然还带着三分笑容的脸,萧正峰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嘿,道成,如果不是你负伤还没有痊愈,我就请求圣姑,让我们大刀队当先锋,那么这座瓮城早就拿下了。嘿嘿。”蛋花抻了个懒腰,刀随身动,萧正峰挪得离蛋花远了些,免得蹭了一刀的血。
“就你能!”狗蛋瞪了蛋花一眼,舔了舔刀口的血,嘬了嘬嘴。
“怎么样,鲜不,当然啦,要是蛋哥你领导我们攻城,早拿下会稽城了。”蛋花笑容可掬地拍了一记马屁。
狗蛋闭着眼睛,好像在回味着刀口人血的滋味,不置可否。
萧正峰的胸前还绑着绷带,其实他知道,他的伤早就好了,就在他受伤后,醒过来的第二天早晨,伤口就愈合了,而且更匪夷所思的是,居然没有留下疤痕。
为了不让别人怀疑----认为自己是个怪胎,萧正峰天天绑着绷带,并将鸭血涂在伤口边上,装作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
萧正峰的演出是值得的,当大刀队的队员听说,由于萧正峰的关系,圣姑下了特令,大刀队整个队伍不需要上前线与敌人厮杀,而只需作为战场督导队的时候。众队员们心里乐开了花,而面子上却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不能建立战功啦,不能光宗耀祖啦,不能杀了狗官啦,不能解救三吴百姓啦,如此等等。
更让大刀队队员欣喜的是,他们由此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外快,许多亲随军的士兵,知道大刀队不需要上战场,就花钱托关系,找到了大刀队的队员,由萧正峰点头同意接收,再由他队队主同意转让,那些花钱的亲随军士兵,就直接变成了大刀队的队员了。
士兵转队的过程是皆大欢喜的,无论是队主还是其中转圜的中间人都赚了不少,虽然转队的亲随军,对自己所花出去的钱,肉疼了好久,但是钱再好,也要有命花不是。反正那些钱都是抢来的,他们决定了以后要更好地去抢,拼了命地去抢。
当然了最大的赢家是萧正峰,望着周边突然多出的两百号大刀队队员,萧正峰嘴角一撇,默默地笑了起来。他现在手头上足足有了两百贯钱,也就是两百两银子,他把他们藏在了自己卧房的床板底下。
每天晚上睡觉前,看一遍那一串串的铜板子,萧正峰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的愉快,再念叨几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的古语,他就可以安然入睡了。萧正峰心想,这比前世的安眠药灵光多了。
萧正峰的心思恍惚着,钱好是好,可是这战事吃紧,城池久久攻不下来,逃兵也越来越多。重要的是,这狗蛋和蛋花都乐此不疲地杀着逃兵,有些大刀队队员也开始跟着杀起了逃兵,只不过有些逃兵甚是凶悍,有几个大刀队的队员没杀成逃兵,自己反而被杀,这让其他的队员收敛了许多。不过狗蛋和蛋花这两家伙功夫不错,杀得是不亦乐乎。
闻着战场上传过来的硝烟气息,混着身边的血腥味,萧正峰的内心一阵涌动,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砍下几个脑袋才好。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冲动,开玩笑,别人上阵杀敌,舞刀弄枪,用的是劲,只要不死,就能回复过来;他上阵砍杀,舞舞刀片子,烧的是血,是烧一点就少一点的先天之血。
“这城池久攻不下,我看不可力敌,只可智取啊。”萧正峰小声嘀咕着说道。
“禀----禀队主,我……我有办法。”旁边的一位瘦老兵同样小声搭腔着说道。
“咦,好像在哪见过你?”看着瘦老兵,貌似有点眼熟,萧正峰疑惑地说道。
“禀队主,这瘦老二原先是个看门的,是前天花了钱进了咱们队伍的。”一位原先的大刀队队员颇为自得地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和那个胖子......”
“队主饶命啊,队主饶命啊......”还未等萧正峰说什么,瘦老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
“我饶你什么啊?”萧正峰有点好笑。
“当时是我和胖老二对队主不恭,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啊......”瘦老二边说着,边朝着自己左右两边瘦削的脸颊上唰起了大耳刮子。
左右大刀队队员看得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这都哪跟哪啊。
“诶,”萧正峰赶紧走上前扶起了瘦老二,制止住了他的自残行为,“当时是个误会,况且胖老二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本队主一下激动了,下手重了点,莫怪莫怪啊。”
瘦老二的心颤了颤,你哪是重了一点啊,你那一棍子,胖老二的一条命可就没了啊!
“对了,你说你有办法破城,此话当真?”望着犹在一旁发呆的瘦老二,萧正峰大声问了起来。
“哦,对,对,属下能,可以,”瘦老二回过神来,“我和胖老二本是三吴人,日子过不下去了,就跑到了岭南。当年这边的北门经常遭到流寇的袭扰,老百姓苦不堪言。当年的太守,为了保境安民,就在北门外,修建了瓮城。”
瘦老二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我和胖老二那时还年轻啊,就在当时,被征为了壮丁一起修建瓮城。当我们修建瓮城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北门城墙,由于多次遭到袭击,有几处残破的尤为厉害,只是后来因为有了瓮城,也没有特意地修缮过,只是在残垣处糊上了一层泥,与城门其他地方看起来一致罢了,其实里面却是破损不堪,空着呢!。”
瘦老二干巴巴地看了萧正峰一眼,继续说道:“现在我军得了瓮城,只要让一有力的兵士带上一把锄头,进入瓮城里,就可挖开缺口,让我军攻进城去了。”
“好,好啊,”萧正峰一拍瘦老二的肩膀,瘦老二顿时矮了一截,“如果攻城成功,我赏你二,二十贯。”
“真,真的?”瘦老二咽了口唾沫。
“军令如山,现在我说出的话,就是军令,岂能欺骗你一老兵。”
萧正峰清楚,古往今来,好男不当兵,真得穷得不行了,吃不上饭了,才会想着去当兵。当兵干什么呢?无非想混口热饭吃,尤其这乱世,什么是非曲直,忠义节孝,对于最低层的士兵来讲,你能发点军饷,混口饭吃,他们认为你比他们亲爹还亲。所以那些会带兵打战的人,往往都不会吝惜财物。话说回来,能得人死力,何愁没有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