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花繁树茂。
夕阳挂在山颠,露出半张脸,余晖尽洒,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纱。
颖都城外,北冥大军整装待发,欲趁南泽炊烟四起时,给他们个出其不意。
何怀绪站在战车左边,令旗一挥,大军似潮水般向颖都城门涌去。
“杀啊!”
立时,颖都城门上早就作好了战头准备的南泽军千箭齐发,似箭雨般射向北冥大军。
而北冥大军则手拿盾牌,冒死行进,个个似打了鸡血般奋勇向前。他们边冲边用霹雳火球射向城门上的守军,有的已经架着云梯冒死冲到了城墙下,欲爬上城楼。城上万箭齐飞,巨石滚落,城下,百箭齐发,火球飞天,双方打得水深火热,不可开交。且各有伤亡,胜负难分。
当城楼上的守军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南泽大军就像打不死似的,越打越多,渐渐地,北冥大军处于弱势。
眼看着左右两军所剩无几,何怀对绪却不让中军上前支援,只是抱着观战的心里在大营里踱着步子:哼,你不是要打吗?我就打给你看,反正死的是你皇家主军,我又没任何损失!他止步,双目鹰鸷地看向大帐外,阴险地扬了扬唇角......
看着龙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楚云宵,诗桃讶异极了。
那女人到底给皇上吃得什么地毒药,为什么他的气息与脉博突然变得强有力了,且呼吸平稳,气色似乎也好了许多。看皇上的样子,就像是在熟睡中一般,哪里像个将死之人呢?虽然如此,可是皇上为一直昏迷不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们来了一拨又一拨,个个摇头叹息,问其原因,又个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你快醒来,快醒来啊。”而且,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惊喜,皇上身上的毒竟有减弱的征兆,伤口也愈合得很好。难道......她心中有所怀疑,但是片刻,她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决对不可能!她那么恨皇上。”
“什么不可能,嘶......”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耳畔忽然传来楚云宵略微沙哑的声音。
她蓦地抬眸一看,
“皇上,您醒了!”不由兴奋的跳了起来。
她这一声大叫,彻底把楚云宵给叫清醒了,他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竟然是跳动的。不可能,他不可能没死。他愣怔了一会儿,又忽然把止光转向诗桃,忽然摸了摸她的脸,暖暖的,好真实。
“诗桃,我还活着吗?”尽管事实都摆在眼前,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诗桃泪眼朦胧,坚定地点了点头,
“皇上,你没死,你不仅没死,而且你身上的毒性也减弱了。”
的确,他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间变得有力气了,整个人也不再那么沉重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好像重生了一样,充满了生的力量。
“婉清,婉清呢?”突然,他想起了让他昏迷至今的莫婉清,是她给自己服了那粒红丹......
可是,那不是毒药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不仅没死,身子反而好了起来,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诗桃沉默,她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拿命去爱着那个女人。因为,她值得爱。
恨的背后,是刻骨铭心的爱。那个女人一直爱着皇上,即便是仇恨,淹灭不了她的爱。只是,她迫于良心上的不安与现实的残酷,必须恨他,恨须让他死。
看着诗桃那茫然无辜的眼神,楚云宵蓦地想起在昏迷前,莫婉清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她走了,走了......”那声音里充满了悲伤与绝望。她说过,这个世上有他就没有她,既然她让他活了下来,那么她会不会......“不,不,我绝对不让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诗桃,告诉王虎,让他分拨一批兵丁,务必全城搜索,找到莫婉清!”......
星夜沉沉,整个颖都城被战争的紧张气氛深深的笼罩着。
街上冷冷清清,偶尔会整齐地踏过一队队增援的官兵,也不知道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厮杀声渐渐地弱了下来,有替换下来休息的官兵脸上露出了松懈的神情。大概,敌军已经处于弱势了。
地处南国的颖都城内,江河纵横交错,大大小小的湖泊不下百个,大大小小的桥也不少余百座,亦被称为水乡江城。
莫婉清知道,对于不熟悉颖都城的人来说,除了城门,要想进出城,就别无他路了。可是对于她这个打小就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除了城门,她一样有路可以轻而举易地逃出颖都城,而且还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
江河的边上泊满了游船与渔船,由于正在打仗,船上空空如也,河面上一片漆黑,没了往日的流光溢彩,歌舞升平。
颖都城内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深深的回忆。看着风平浪静的河面,莫婉清心中百转千回:诗桃说得没错,于她来说,报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三翻五次地求死于她的刀下,她也如愿地将冰冷的刀刃刺进了他的心窝。他死不了,那介他命大,上苍惜他。
至于这三年来她一直被追杀,她相信,应该与他无关,都是高离一手策划......
“莫婉清,你觉得你这样想,就心安理得了吗?”想着想着,她突然厉声道,“莫家上上下下百十号人的性命,这血海深仇就被你这样搪塞过去了吗?你怎么有脸去见地下的爹娘?”她恨恨地反问着自己。
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离弦的箭,已经无法挽回,不可挽回了。
最后一颗,唯一一颗血精丹已经被她送进了楚云宵的嘴里,大概此刻,他已经醒来,就算是她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她站在岸边,最后看了眼这座城的夜,绝然踏上小渔舟,摇着橹,缓缓向下游划去......
“相国,主军的左右两军几乎全军覆没,咱们明天还要打吗?”此次南征的副将黄青实在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皇上不是说过,打不赢就撤,尽量减少伤亡,可相国为什么还不撤?
何怀绪捋了捋他花白的胡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怕死啊,想做逃兵没人拦你!”
一句话堵得黄青哑口无言。
何怀绪乃三朝元老,又是当今国丈,新帝登位,实际掌权者就是他,至于皇上的话,恐怕还没有他的话有力度。
“是是是。”黄青无奈,只好随声附和。毕竟行军打仗没有哪个人想做逃兵,那可是一个男人的耻辱!“相国,那明天是让中军与封邑军一起上阵么?”
这楞头青还真是一根筋,当初看上他,提拔他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儿,人畜无害,对于他没有任何威胁。
“这不用你管!明天你只管带头冲锋陷阵,争取立功吧。”
他的封邑大军怎么可能会上阵?那可是他的全部家当,用来保他命的,怎么会便宜了那儿皇帝?只管废了他的三万精兵,然后拔营撤退。那么,到时候就算是败了,也可以堵住他的嘴且留住了自己的面子与威信。
百姓们会说他何怀绪虽败犹荣,毕竟,他拼死抵抗,败了,是因为对方人数多于已方好几倍,凭谁也没有那个能耐可以如此以少胜多。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一统楼的人监视,且早已把他的所作所为写密信告诉了赫连煜。
而赫连煜正想借此机会好好地考验打压一下他们的忠心与气焰,从而将所有兵权政权握在手中......
“啊,好痛,好痛,皇上,皇上......”青鸾殿内传来何玉锦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内寝的凤榻前,产婆宫婢围了一屋子。
而此刻,接到海达密信的赫连煜早已经带着一阵精兵强将出了平都城,往南直奔颖都。
与此同时,接到他命令的张展雄也带了三万兵马同时赶往颖都城外与他汇合。
何玉锦满怀希望地盼着赫连煜能陪着她生产,可是,他还是不顾一切地离开了。
原本还有两个月才生产的,可是伤心过度的她,精神恍惚,走路时不慎摔倒,这一摔,可是把宫里上上下下都吓坏了。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龙子,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宫里又是一片血光之灾,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要陪着这未出世的小皇子去黄泉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崩紧了神经,比紧张自己的身体还紧张。
帮忙的尽心尽力帮忙,空下来的拼了命的在祈祷,但愿母子能够平平安安。
“皇上,皇上,锦儿好痛,锦儿就快要死了,您为什么不来看看锦儿,皇上......”
整个青鸾殿上上下下全都在使着一股子劲儿,所有人的额上脸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旁观者恨不得能代替当事者去完成那件十分痛苦的事......
南泽,颖都城外。
天蒙蒙亮,人们还在朦朦胧胧的晨睡中。忽听城外十里开外,一片冲杀嘶喊声似浪头般涌向颖都城。
黄青在何怀绪的授意下,带着一万中军,奋勇向前。
而整夜轮守在城门上的南泽大军瞬间醒动,拉弓射箭,圆石,滚木像洪水猛兽般涌下城下的北冥大军。
城内十万大军,即便有所伤亡,也还是数倍于北冥剩下的这一万精兵,况且,南泽大军平时都训练有素,决非怂军。再加上北冥军连连战败,士气低落。因此,战争持续到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结束了。
其结果显而易见,北冥一万精兵又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