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浓月瘦,星依依,可是却没有你侬我侬,良人相伴。
诗桃拭了拭眼角的泪,转身离去,她知道,没人有可以左右皇上的想法,也没有人可以说服他的决定。她如此,只会让他越来越排斥。
高离不在,眼下,没有人的话他能听进去。莫婉清的话,他倒是言听计从,可是那莫婉清却是让他去死。思来想去,她蓦地起,还有一个人的话,他或许会听。
可是那人早已经远离朝堂,归隐山林,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的。只能等到明天天亮,她再行出宫进山去请。
但是,皇上已经近一天没吃东西了,就算是不服药,好歹得吃点儿东西呀。
情急之下的诗桃忽然心生一计,蓦地转身,欲折回去......
而她却不知道,危险正一步一步逼近楚云宵。
漆黑的夜,像一个深见不底的洞。
守门的侍卫僵直地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没有发觉身后的危险正在潜近。
那黑影一步一步靠近他们,手中举着坚硬的石头,当可怕的影子在守门侍卫的视线里闪动的时候,那大石块儿已经一前一后落在了他们的脑袋上。他们甚至连叫唤都没来得及。那黑影站在门口愣了片刻,便轻轻地轻轻地推开了门。
楚云宵正沉浸在他的精心策划里,对于身后悄悄潜近的危险浑然不知。
眼见,那个黑影潜到了他的身后,缓缓从袖中滑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又是片刻的迟疑。
“咳咳,”正当那黑影欲手起刀落之时,楚云宵颤微微的身子剧烈地抖动着,他沙哑地咳了两声,只觉喉头一股腥咸,两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面前的地形图上,洇成了两朵刺目的血花。那黑影僵在半空的手竟缓缓地,缓缓地落下,并转身走向一边,倒了杯水复又走到楚云宵的身旁,并把水递到了他的眼前。
楚云宵本能地接过水,喝了一口,又本能地搁到一旁,继续看面前的地形图。看着看着,他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他明明没有让任何人进来的,刚才那杯水......
他蓦地抬头侧目,不由大惊,手中的笔瞬间掉落在御案上,缓缓站起来。
莫婉清就那么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婉清,你......”那无忧散的功效明明能管三个月,可是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跟白天里不一样了。一头雾水的楚云宵虚弱地握过她的手,“听话,夜深了,要休息,知道吗?”以为自己眼睛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幻觉,他便尝试着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试图把她哄回寝宫里睡觉。
可是没想到,莫婉清居然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的小丸儿,
“吃了它!”她冷冷道。
楚云宵看着她的各的红丸儿愣了一下,继而扬了扬唇角,
“反正我也快死了,不如死在你的手上,如此,我也安心些。”说着,他便拿过她手上的红丸儿,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皇上不要!”就在此时,折身转来的诗桃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可是,已经晚了。楚云宵已经将那粒红丸吞进了肚子里。
她冲过去,拽着楚云宵的胳膊,苦苦地哀求着,
“皇上快吐啊,快吐出来,不要,我不要你,我要治好你,皇上......”
楚云宵轻轻拉开她的手,笑了笑,
“我心里很清楚,我已经没救了,与其那么毫无意义的死了,不如死得更有价值,不是吗?”
诗桃知道,若是这个女人让皇上死,皇上定会毫无不犹豫地去死。与其这么毫无用处地劝皇上,不如骂醒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说不恨这个女人是假的,若不是皇上如此深爱她,若不是她的命系着皇上的命,她早就让她死一千回一万回了。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她缓缓转身,愤恨地凝视了莫婉清片刻,突然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莫婉清的脸上。
莫婉清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睛都没眨一下。尽管被她打过的地方,已红了一大片。
“诗桃!”毫无防备的楚云宵大惊,厉声道,“你给我出去!”忙走过去将莫婉清护在身后,“我们的事不要外人来管!”
一句外人,深深地刺痛了诗桃的心。
“外人?皇上您当我是外人?我跟在你身边近三年,朝夕相伴,您可以拿命来爱眼前这个一心想你死的人,我也可以拿命来爱您。我眼看着心爱的男人一次次地为另一个女人去死,我却还要绞尽脑汁儿地想办法让他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皇上,您体会过这种滋味儿吗?您知道,这就好像把活生生的我放在火上烤,油锅里炸,开水里烫一样,死去活来啊。”她哽咽着,把埋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话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还有你这个女人,如果可以,我真心剖开你的心看看,即便是血海深仇,那又怎样?您想做的都已经做了。若是没有我,恐怕皇上早就没命了。所以,皇上该还你的已经还了。现在皇上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皇上的命是我的,是我的!”情绪异常激动的她忽然紧紧地扼住了莫婉清的衣领,“皇上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皇上的命了。皇上最后的这段时间,是属于我,我的,你为什么要剥夺了去,为什么!”她双眸怒瞪,龇牙咧嘴,似要吃了莫婉清一般疯狂。
莫婉清紧紧地闭上双眼,不说话,也不挣扎,任她紧紧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不能呼吸。
“诗桃,你疯了!”虚弱的楚云宵一把推开诗桃。“你给我滚出去!”
诗桃侧趴在地上,恨恨地看着莫婉清,
“我不出去!我要她把那毒药的解药拿出来!”她倔强道。
莫婉清冷冷地笑了笑,
“那毒药没有解药,我就是让他死的,怎么会有解药!”说罢,她把冷冰冰的目光转身楚云宵,“皇上,我可以离开了吗?”
“你要去哪儿?”楚云宵微微皱了皱眉。
莫婉清又是冷冷一笑,可是,他分明看到她的眼角有闪动的泪光。
她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后,倏忽转身,绝然而去。
他总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许多许多想对他说得话。
“皇上!”当莫婉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楚云宵的视线里时,他突然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北冥大军,兵临颖都城下,战旗猎猎,旌旗蔽日。
何怀绪举目远眺,颖都城门上驻满了精兵强将,每隔一米,便布置一辆霹雳车。一米的空位上有两个弓弩手,身后北满了箭。可以说,这城防做得滴水不漏,要想攻城,恐怕很难。即便他带了八万大军,也不敢贸然进攻。
若是南泽举全国的兵力来守城,恐怕打到最后,不是他们攻城,而是他们被攻,甚至落是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老谋深算的何怀绪此时此刻,心里恨透了他们的皇帝,赫连煜。
这儿皇帝已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是想借此次机会立他自己的威信,而灭自己的威风,甚至借战争之手要了他的命。
哼!门儿都没有。若不是女儿被他掌握在手里,他的那个位子早就坐不稳了!
“全军将士听命,左右军留下在日落时分发动攻城,中军及封邑军跟着我后退五十里驻地扎营!”
看着城门紧闭,城墙上守兵重重,莫婉清知道,颖都城她是难以出去了。可是,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南泽。
返回城内后,她鼓足了勇气,想要回到相府旧址看看,看看那些久久不散的莫家冤魂,希望泉下有知的父母可以原谅她,原谅她的不孝。
没想到,再回到相府旧址时,这里完全不是她离开时的样子。不是残垣断壁,没有横七竖八的椽木,也没有荒草丛生,更没有孤鸟单落。这里跟原来一样,粉墙黛瓦,朱红的大门,门楣上一如既往地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相国府。”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里不是他亲手毁掉的吗?为什么还要重建?
尽管恨意重重,她依然推开了沉重的大门,里面有个老翁正在打扫着院落。或许是耳背,也或许是在想什么问题,并没有发现她的突然闯入。
扫完了那堆尘埃与落叶,他又转身拿了壶浇花草。
这里还与从前一样,重着许多兰花,满院的桃树,还有桂树......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恍然,自己回到了从前,
“姑娘,您找谁?”突然,那老翁蹒跚走到她面前声音充满了苍桑感地问道。
莫婉清蓦地回过神,惊讶地看着老翁,他满头银丝,毫无杂色,却面色红润,眼神烔烔有神。声音虽然苍桑,却是浑然有力,灰白袍干净整洁,俨然一位老神仙般屹立于世。
“我不找谁,只是好奇,所以进来看看,没有冒犯到老伯吧。”
老翁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眯缝着双眼笑道,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不过,第是这里的第二个客人。”
莫婉清知道,第一个客人一定就是楚云宵了。
“若是老伯没有其他的事,那晚辈就告辞了。”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口走去。
老翁微微摇了摇头,
“真亦假时,假亦真,很多人,很多事,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很多时候,人们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感觉往往才是真知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