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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串串

2016-08-17发布 3280字

马蹄声终于响在了耳旁,一群穿着破衣烂衫,包着黑头巾的褴褛百姓,正被十四五个骑着马,拿着长矛枪的官府兵勇追赶着。

“大家听着,你们是朝廷征召的‘乐属’,即将被编练成新兵,剿灭岭南的邪教叛匪。大家成了朝廷的兵,就会有军饷,到时候大家有吃有喝,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大家都不要有所怨言,你们现在不为朝廷出力,等邪教叛匪打来了,你们将悔之晚矣。”一位拿着长矛的兵勇,骑在马上高声喊道。

“你骗谁呢?”一位衣衫虽破,却是士子打扮的乡民喊了起来,“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奴隶的身份,成了自耕农。以后只要将地里的一半收成当作租子交给主人就是了,还剩一半收成可以自由支配。可是现在成了朝廷的‘乐属’,有战事的时候,我们要为朝廷打仗;没有战事,太平了,我们还要为朝廷屯田,地里的收成,除了自己的口粮,全部都要上缴国库。”

“啪”,一记马鞭甩在了破衫士子的背上,“你给我闭嘴!”一位手执马鞭,蓄着短须,戴着襆头,穿着袍服的文士不知何时来到了人群边上。

“张县令大人来了,张县令大人来了......”马上的兵士纷纷下马,向县令大人参拜起来。百姓们也跪倒一大片,纷纷哭诉着。

张县令扫视了周围的一圈百姓,见破衫士子犹自站着,心里恨恨的。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张县令走近破衫士子,小声道:“崔命,有什么话,我们县衙里说,这里人多眼杂的......”

还没等张县令说完,崔命一甩袖子,走到街道边,爬上一张石桌上,登高呼道:“乡亲们,朝廷将我们征召为‘乐属’,美其名曰‘乐意归属’,可是你们真得乐意归属吗?”

崔命望了一圈低下的百姓,继续说道:“我们成了‘乐属’,不但有刀兵之灾,地里的粮食也不再属于我们。更重要的是,我们到了京城建康,我们的妻子儿女将会成为朝廷的人质,让我们不得不忠于朝廷。而且我们死了,我们的儿子又会成为新的‘乐属’。儿子死了,孙子接替,这样子子孙孙,永不得自由。难道你们愿意吗?”

“对啊,对啊,我们不愿意啊,可是......”

“这可如何是好啊......”

低下的百姓乱哄哄地响成了一片,张县令眼睛睁得滚圆,胡须几乎翘了上来。如果眼光能杀死人,他恨不得射死这崔命。崔命这么一闹,朝廷下发的征兵任务可就完成不了了。

完成不了征兵任务,轻则丢官,重则丢命那!张县令想到这,越发的对桌上的崔命恨得牙痒痒,正要有所发作,却听到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不自由,毋宁死!”萧正峰听着崔命的话,心襟摇荡,不自觉地从躲着的牛车旁站了起来,“乡亲们,大晋朝不让我们活,我们就革了大晋朝的命,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萧正峰激动不已,拿着大刀,手足舞蹈,状若疯狂。这崔命说得太好了,于我心有戚戚焉,此时不站出来更待何时。

陆瓌躲在一辆食车后面,本想静待事态的发展,然后寻找机会,拿下县令,杀掉兵勇,可是不知道这长生军中的夯货怎么那么多。

都是狗娘养的,那夯货一站出来,低下的兵士已经蠢蠢欲动了,知道自己压制不住,陆瓌索性大喝一声,举起大刀片子,“兄弟们,跟我冲啊,杀了狗官,革了大晋的什么----蛋子吧,然后,翻身把歌唱。”

“冲啊......冲呀......”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大部分的老百姓作鸟兽散,有的甚至随手拿起了砖石木棒等物向官府的兵士砸去。

“大人,快上马。”

“大人,赶紧调集兵士围剿这批乱民才是啊。”

“啊,是了,是了。”张县令两腿肚子直发抖,由着两个兵士,好不容易上了马。

见五个兵勇手执长矛,护在骑在马上的张县令,陆瓌不禁急道:“别让狗官跑了。”

陆瓌一个箭步,欺近一位官府兵的身边,“唰、唰”两声砍到了一名官府兵,自己胳膊上也被刺了一窟窿。

“啊----”陆瓌鬼叫一声,“给我杀。”

眼看陆瓌的刀片子就要砍到张县令的身上,身边的一名官府兵,拿起手中的马鞭,狠命地抽了一鞭子马屁股。马儿吃痛,“咻”的一声,撒开四肢健蹄,跑了起来。

“别让他跑了!”崔命眼看旁边拴着一匹马,随手解开缰绳,奋身上马,向张县令追去。

在经过萧正峰旁边的时候,崔命在马上一伸手,“壮士,你我联手,追上狗县令,让他好看。”

萧正峰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他风骚一笑,拉着崔命的手,一拽一拉,就上了马。

马儿一个急跃,萧正峰差点给颠了下来,急忙抱紧崔命的腰背。

“抱紧我,驾,驾......”崔命一抖马缰,急速向前追去。

两人疾驰没有多久,一柄长矛带着呼啸的风声,向萧正峰和崔命的背后射了过来。萧正峰只觉一股沁入骨髓的痛感袭上心头,从脑袋以下,手脚开始麻木了起来。

原来是一名官府兵勇,见有两个乱民骑着马追赶县令,顿时心头火起,将手中长矛当成标枪,照着萧正峰和崔命的背后掷了过去。

眼看一箭穿俩,那位官府兵勇也不禁为自己的神勇感叹不已,正在暗自得意之时,一杆长戈,就从头而下劈了下来,一丝血线从官府兵勇的脑门顶流了下来。官府兵勇瞪着眼,嘴角犹带着笑意,直直地倒了下去。

马儿继续在跑,萧正峰推了推前面的崔命,崔命斜斜地从马上摔了下去,伤口处涌出的血花,染红了萧正峰的褶裤。

“咝----”萧正峰倒吸了口凉气,本能地抓着缰绳,脚蹬着马鞍子,两腿夹着马肚子。

骑在奔跑的马上,牵动着伤口,萧正峰感到自己喉咙里灌着的都是凉气,阴冷冷的。那只长矛将自己与崔命串了个串,崔命只是后背心口处被戳入了一点,就死了。而自己则是后背被戳了个通透,如今还是如此拼命地追着前面的狗官,自己也可真是神勇啊!

萧正峰想笑,可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的笑变成了龇牙咧嘴,面部表情极度扭曲。

张县令策着马,很快就要到府衙了,他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隐隐约约后面传来马蹄的声音。不多时,只见一人胸口处插着一根长矛,满身血污,表情极度狰狞地向他冲来。

这,这,这,哪是人啊,这分明是地狱的恶鬼。张县令一个哆嗦,缰绳一抖,就要重新狂奔,但是也不知道怎的,坐下的马“咻聿”的一声,一个人立,马背几乎与地面垂直,将张县令摔了下来,朝前窜了过去。

“嗨,嗨......”萧正峰骑在马上,看到张县令摔了下去,无比的欢悦,可是脸上的表情夹杂着那钻心的痛,就显得无比的扭曲了。

“嗨,嗨......”当萧正峰骑马越过半天还爬不起来的张县令身边时,自己坐下的马收勒不住,直直地越过了张县令,这让萧正峰恼了起来,不住地勒紧缰绳。

“嗨,嗨,哦,不对,聿,聿......”

马儿终于停了,萧正峰好不容易翻身下马,胸前的长矛杆一颤一颤的。

终于爬起来的张县令,见到插着长矛杆的萧正峰,向自己一步步走来,两腿又开始抖了起来,也顾不得向县衙的方向跑去,“鬼呀,”张县令大喊一声,朝着与萧正峰相反的方向,没命地跑了起来。

“别,别跑,只,只是让你帮我拔,拔了,实,实在太痛了。”萧正峰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当萧正峰再次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县府衙门里的西厢房里,胸前裹着一圈圈的白布条,活像个木乃伊。

“蛋哥,蛋哥,他醒了,他醒了。”蛋花那特有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萧正峰听着,又是一阵晕乎。

“我看见了,我还没瞎。”

“蛋哥,你说,他伤的这么重,居然还活过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嗯,据看见的兄弟说,他和一个士子骑在马上被穿了个通透。不过幸运的是,长矛是斜插进去的,道成的身体虽然被穿透了,却未伤及要害。那个倒霉蛋,被刺中了一点,可是却戳中了心口,真是祸福相依啊。”

“是的,是的。想必也是道主护佑,毕竟道成是五斗米教教徒,自有神功护体啊。”蛋花扣了扣鼻子,将扣下的手中之物一弹,飞到了萧正峰的眉心之处。萧正峰皱了下眉心,又舒展了开来。

“好了,花子,既然看见道成没死,我们也就放心了。我们还是走吧,让道成好生静养,等会会有人来伺候他的。”

两人没等萧正峰有所表示,就一同出门了。狗蛋摸着下巴颌,若有所思,“奇怪,即使不死,留了那一路的血,也该死了啊。”

“蛋哥,你在嘀咕什么呢。”蛋花笑着,“我刚才给道成点了个黑痣,你看见没?”

“你呀,别瞎闹,我们还是向圣姑复命去吧。”狗蛋将心中的疑惑埋了起来,然而他对萧正峰的警惕更深了一层。

“也不知道圣姑喜欢他什么,想我蛋花,貌美如花,哎呦,哎呦,蛋哥,你干嘛扭人家耳朵?”

“圣姑的事,你最好别瞎说,小心把你给阉了,快走。”

“不要啊----”蛋花夹着大腿根,一副小媳妇受了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