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亦笑道:“才不是,你一直是无所谓的,当我不知道么?你觉得下棋就是玩,因此你无心于这个上面。若是你用心,凭你的聪明和智力,我要赢你难上加难。”
“是么?”岳千凝故作吃惊,“原来姐姐这么高看我?要知道,我一直是觉得我不及姐姐聪颖才无法赢了姐姐。”
“要不你专心一次,把你所有的场面都用上,看看结果如何?”邢夫人认真说道。
岳千凝急忙摇头:“不行的,就算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怕也难以取胜。”原本我就不在乎的,更何况今日的我更是心不在焉。
“唉,其实,棋盘上的输赢算得了什么?那些政治家也许在棋局上把握很好,但他们能把天下把握的很好么?说的是人生如棋,其实相差甚远。我们还是不要去想很多,只把下棋看成是开心的玩彩有趣。”邢夫人说道。
“是,姐姐说的对。人生和棋局毕竟有许多不同,人应该争取去赢自己的人生。赢了人生,才是真正的赢家。”岳千凝说道。
不过,她知道我说的很空洞,很飘渺,人生是那么容易赢的么?若是人生容易,这世上就没有痛苦没有烦恼,一切都是美好的了。
“还是妹妹的悟性高,姐姐自愧不如。”邢夫人叹道。
“没有没有……”岳千凝说着忙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来掩饰她的窘迫。
从她和邢夫人的交往中,她看出邢夫人处处要强,更是追求完美的人,只不过许多不容易不能达到目的罢了。和邢夫人谈论这些,明显是不明智的。倒是她,只希望平淡平凡安静随意的生活,结果却是一波又一波,令她吃累。邢夫人不能改变生活,她也不能改变生活,追求不同,结果却走到一处--都是不尽如人意。
岳千凝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邢夫人?又一次,她感觉到说错话。
邢夫人突然搁下了手里的棋子,认真说道:“妹妹,我比你年长,又早来这王府两年,比你知道的多一些,结果知道的越多越痛苦。我也希望我做的更好一些,可我该怎么做,才能做到更好?”
岳千凝从她眼里看到了一种茫然,是不知道何去何从的茫然,又不甘却也无奈,是人生的茫然,是对这所有一切无法接受的茫然吧。而她,何尝又不是对所有一切都茫然?
岳千凝也放下了棋子。
邢夫人眼里是茫然,岳千凝何尝不是茫然?内心深处,她也是希望我做到更好的,但现实里她在旁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一个妓女,到王府她还是隐藏了身份的。就现在,她还被看成一个害人的坏人吧?奈何?
岳千凝静静说道:“姐姐,说实话我无法专心下棋,就让我们安静地说会儿话吧。”
邢夫人连连点头:“妹妹,我也是,心中压抑的厉害,更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邢夫人要留下岳千凝吃午饭,她拒绝了。晓夏的死在她心里成为一个块垒,她怎么能做到从容地在别人的地方吃饭?只怕她的情绪暴露她的内心,会引来别人的不快。
从芳兰院出来,天气将近中午,树木上的积雪都下落了,枝干又是黑瘦的枯竭。阳光下的积雪已经消融许多,雪水在地上流淌,是斑驳的杂乱,污浊的肮脏。
天气还是让人觉得寒冷,萧瑟的风扬起积雪扑面而来,更是阵阵寒意。
岳千凝和淑晴刚刚走进我的院子,就碰到了蓝夫人带着杜娟从里面走出来。
蓝夫人开口笑道:“岳妹妹,想找你说会儿话的,等了你许久不见你回转,才走出来就碰到了你。”
岳千凝快步迎上去:“对不起,让蓝姐姐久等。我从端阳院出来又到邢姐姐那边说了会儿话。姐姐回来,我们一起说会话吧。”
蓝夫人执起了她的手,一同走回来。
蓝夫人说道:“姐姐不也是一个人闷的没意思么,就想找妹妹聊聊天。”
岳千凝知道蓝夫人是为了安慰她而来的,晓夏是她院子里的人,晓夏死了,她能舒心么?只不过蓝夫人是聪明人,也是善解人意的人,才把话说成这样。岳千凝很感激蓝夫人的这一片心意。
她说道:“姐姐,你可知道我又许多话更想和你说么?想来也只有和你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有点哽咽。
蓝夫人叹口气:“妹妹,瞧瞧你,手这般凉。”
岳千凝感觉到蓝夫人手上的温热顺着她的手流淌到全身,是温暖的熨贴。
她暂时不敢多说什么,婉转道:“许是外边走的久了,这不都给姐姐的手温暖过来了呢。”
蓝夫人笑了:“妹妹真会说话。”
和蓝夫人一起转回暖阁,围坐在暖炉边。外边的清泠荡然无存,房间里是一种暖意融融的温馨,还有瓶子里的一枝梅花吐着芬芳,仿佛有阑珊春意存在一样。更有蓝夫人这般贴心的知己在身边,更是一种暖意。
岳千凝将手伸出,细致地揉搓着取暖对蓝夫人笑:“姐姐,感觉到温暖了,有你在,更是觉得温润舒心。火炉暖的是身体,姐姐暖的是心。”
蓝夫人一怔:“是么?我没有想到我有这么大的用处呢。妹妹,我不能够给你带来什么帮助,唯一的,是能陪你说说话,希望你不要把不愉快搁在心里。”蓝夫人说的很真诚。
不用多解释,蓝夫人早已知道晓夏死了。她此来的目的就是看看岳千凝,安慰岳千凝的。
由不得,岳千凝眼里含了泪:“蓝姐姐,我做错了什么?为老王爷做汤非只一日,而且也算有点效果,我还想先就这样,慢慢我翻看一些医书,看能不能找出更好的做药汤的方法,进一步改变,只要有利于老王爷的身体,我愿意去做的,没想到……”
蓝夫人点头:“妹妹,我知道你完全是一片好意,是为了老王爷好的。这件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我也是想不通。”
“我想是我错了,是我多事。若不是我多事,晓夏也不至于死于非命。”岳千凝好恨自己。
“你没有错,妹妹,不可以这样自责,要说有错也是被旁人利用了,旁人利用你的善良,找了借口才……你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过程肯定没错,你的人若是心存不良你能看出来,你也不用,我都知道。我同你一样相信晓夏没有去害人。其中的隐情,虽然暂时我们都不知道,但真相慢慢会浮出来的。”蓝夫人诚心诚意地安慰。
“姐姐,晓夏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你也知道,她怎么会去害老王爷?关键是她没有害人的动机呀。她为什么要承认给老王爷的汤中下药,为什么又自杀,其中必定有难言之隐,只是我们都不知道罢了。这件事情,我想慢慢的查访,一定要找出原因。”说着想起了阴冷黑暗的柴房,想起晓夏头发上粘的稻草屑,岳千凝揪心的疼。
蓝夫人慢慢点头,若有所思:“是呀,晓夏为什么要去害老王爷,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合情理。晓夏给谁利用,才是真相的关键。”
岳千凝也点头:“可惜我都不知道晓夏私下和哪一个人过从甚密,若是知道,也可以找一点蛛丝马迹。”
蓝夫人说道:“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坦坦荡荡的,不像心怀叵测的人呀。”
岳千凝依然点头:“是。从我到王府她就在我身边服侍,凭着直觉我也相信她的。她怎么会给人利用死于非命?我实在想不通。”
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着什么?是不是会因为晓夏的死而终止?如果是这样,倒也简单,只怕不是,接下来要怎样才是事情的关键,岳千凝又一种预感。
蓝夫人说道:“想不通就不要去想,白白让自己受伤。在王府,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又能怎样?”
蓝夫人夫人说的她我都知道,只是她不能从这件事情中挣脱出来。王府是她的家,她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难道就被各种想不通困扰一辈子?
她不能改变什么,可她有点不甘心,她说道:“我们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可是蓝姐姐,难道就这样稀里糊涂一辈子?”
蓝夫人看着岳千凝,说道:“妹妹,侯门深似海,王府有多大你知道么?我们的王府,除了老王爷,还有两位王爷呢,这就是两股势力。还有各种事情,那有我们想象的干净透明?妹妹,大海是什么?就因为太深,所以蕴藏着什么别人看不清,王府的内容我们也是看不清的。我们能做的,就是能屈能伸,保全了自己也不要去害别人就可以了。”
岳千凝不由赞道:“好一个能屈能伸,姐姐的话满是哲理,让妹妹佩服。这一次妹妹就按照姐姐说的,能屈能伸,暂且什么都不去想,静观其变。”
“我就是害怕妹妹想不开,所以才要等你。都聊了好多,想来妹妹都乏累了,你歇息一会儿,我该回去了。”蓝夫人说着起身。
“不,我要姐姐陪我多坐一会儿。”岳千凝伸手拉蓝夫人坐下:“在王府,能说实话真话的人有几个?每次和姐姐说话都觉得高兴开心,那些阴霾会随着我们的话渐渐散去。姐姐不要走,眼看就要中午了,我们一起吃中饭。”
蓝夫人推辞道:“妹妹这两日肯定是没怎么休息,你都憔悴了。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多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我再过来陪你说话。”
岳千凝摇头:“姐姐走了,我就能安心的休息么?留下姐姐不是为了让姐姐吃饭,是想让姐姐陪我,有个人说话那些不愉快我也就暂且忘记了。”她是真诚地想要留下蓝夫人。
蓝夫人坐下笑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