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凝抬头看了看念真,为她方才的态度歉意,她真的是心中郁闷拿了念真出气罢了。心中不忍,岳千凝和悦道:“念真,今后不要再提这样的话题了好么?你我名为主仆实者亲如姐妹,所有的事情你心中明白就好,说出来亦是凭空的给我们自己添堵,没用的。”
念真眼里含泪:“小姐,都是为了我你才落到这种地步,念真一条贱命原本什么都不是,却害了小姐。”
岳千凝制止道:“今后不许再说这种话。生命比什么都重要,我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外面传来脚步声,岳千凝忙住口,转头看到是默离走了进来,念真忙掩饰着笑道:“你这个小丫头,这一整天匆匆忙忙跑来跑去的,此时又悄无声息的进来,做什么?”
默离气喘吁吁的样子,对念真笑道:“做什么不能告诉你。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公子有请小姐前厅叙话。”
念真笑道:“嗯,这个倒是要紧事情。”
岳千凝微笑看着默离道:“哦,哥哥有事么?”
默离道:“公子吩咐奴婢有请小姐,所为何事奴婢不知道。”
岳千凝静静看着默离,默离有时候行为诡异,按照正常的道理一个丫环不可能这样,还有岳宇涵不可能不知道默离的真相,默离到底是什么人?她另有来历!岳千凝已经确定,所以对她也就有了戒备,默离如此岳千凝不会再问,又笑笑,说道:“告诉哥哥我随后就到。”
默离施礼道:“好,奴婢这就去回禀公子。”说完转身而去。
念真轻声问道:“小姐,岳公子唤你何事,知道么?”
岳千凝简单回答:“去了就知道。”
岳宇涵端坐桌前,头却很深地低下。桌上是泡好的清茶和各色鲜果,亦有各种小点心,这些点心有很多是念真做的。岳宇涵极喜欢念真做的点心,因此念真总是很乖觉地随时做一些。面对这些,岳宇涵的眼里地沉沉的忧郁,他很明白日复一日流失的时间,就是他快乐的流失。他害怕有一日这种快乐会离他而去,因此他提心吊胆。可是,谁能抵挡住现实的来临?他拿什么来挽留?
前一日平王和他见面,告诉了岳宇涵王府中的一些事情,因此他越发的患得患失。他为岳千凝高兴,亦为他自己难过。旁人能做的他都不能做,难道说他的情感不及旁人么?不是,是他真的不能,他怕!他很明白伤害是什么,被伤害的人又是怎样的滋味,因此他不去伤害他爱的人,这样就只能伤害他自己。
默离轻轻走到他身边,说道:“公子。”
岳宇涵抬头看她,问道:“小姐在做什么?”
默离说道:“小姐在和念真说什么,见了奴婢后就不再说了。”默离紧紧盯着岳宇涵问道,“公子就此放弃了喜欢的人,将来你不后悔么?”
岳宇涵淡淡笑了:“后悔?我此刻就后悔着。”
默离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哥哥,将妹妹唤出,是有什么事情么?”岳千凝走进来,落落大方地给岳宇涵施礼,又是亲切地一笑,仿佛他们就是亲密的兄妹,无话不谈。
“千凝妹妹,先请坐。”岳宇涵宽厚地笑着,将一盏茶送到岳千凝面前的桌上,“此乃我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新茶,妹妹尝尝。”
“多谢哥哥。”岳千凝端起茶盏,细心地喝了一小口,感觉到一股清爽柔柔软软带着清香顺喉而下,果然是好茶!抬头看到岳宇涵正微笑着用和煦的目光注视着她,亦是柔顺一笑,道,“确实是好茶,但妹妹知道,哥哥将我唤出,绝对不只是让我品茶来的。”
岳宇涵一怔,忙道:“千凝好生聪慧灵秀,你是从哪儿得知的?”
岳千凝笑了笑,说道:“哪里是我聪慧了,哥哥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嘛。”
岳宇涵不置可否,突然笑了笑说道:“妹妹,恭喜你了。”
岳千凝心下一动,忙道:“哥哥此话太为突兀,我喜从何来?”
岳宇涵道:“实话告诉妹妹,平王派人过来下了喜帖,要在月末迎接妹妹进府。”
如同一个重创,岳千凝一愣,这是期待已久的?或者说是她担忧的?她想过这一天会来,只是不知道那一日罢了。那些空虚的日子里许久的思索揣度令她疲惫到麻木,这样突然的到来令她不知所措。许久,岳千凝道:“一切都是哥哥的辛劳换来,千凝不知道该怎样感谢哥哥。”看岳宇涵的样子,岳千凝已经知道平王迎接她进府不是作为一个丫环,而是给了她侧夫人的身份。
岳宇涵强作喜悦道:“能看到千凝得到最好的归属,我深感欣慰。我们之间不要谢字,只要你需要,我愿意为你做一切。别忘了我们是兄妹。”他的目光炽热,看着岳千凝心中好难过。最好的归属,其实岳千凝最好的归属在哪里他知道,可惜他无法为她办到。他也知道这一点也许是他终身的懊悔和遗憾,可此时的他无能为力。
岳千凝抬起头来看着岳宇涵,岳宇涵复杂难言的目光令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他说他愿意为她做一切,如果她说她不想进王府只想留在这里一辈子,他愿意么?岳千凝苦笑了一些暗暗摇头,有些话是永远都不能出口的。
岳千凝端起岳宇涵面前的茶盏为他斟茶,又给她斟了一盏,端起茶盏,岳千凝说道:“哥哥,喝了此茶吧。”
岳宇涵端起面前的茶盏,伸了手臂和岳千凝的茶盏碰了一下。两个人的面容都那样平静,又那样神圣,几乎是同时,两个人说道:“请。”
一个字,令厅堂里的一切蕴涵了无限深意,如同一个神圣庄严的仪式,连空气里都流动着相辅相成的味道,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岳千凝把一盏茶饮了下去。
放下茶盏,岳千凝依然是平静的面容,起身对岳宇涵说道:“哥哥,我想为哥哥舞蹈一曲。”
岳宇涵轻轻把茶盏放在桌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岳千凝起身,从容地走到厅堂的中央,回身对岳宇涵施了一礼,然后向前垮了一步,身体一个前倾双臂自然地舒展伸直,仿佛一只美丽的鸟儿展翅高飞。
娴熟优美的舞蹈动作横扫一切忧思杂念,水乳交融一般的自然,岳千凝启口唱道:“秋去也如惊鸿,年年相似那年同?不知前路是何路,归路已无踪。百花谢尽富贵色,落叶空摇寂寞风……”
岳宇涵目不转睛看着岳千凝形神具备的舞蹈动作,耳畔是岳千凝优美凄凉的歌声,他闪电般从腰间抽出玉箫,玉箫悠长的声音顷刻完全融入了岳千凝的歌声中,和谐自然仿佛它们原本就是一体。
外面的念真听到了厅堂里传出撩人胸怀的歌声,还有玉箫那样严丝合缝的伴奏,不由失神的侧耳倾听,就算她总是在如此美妙的歌声里浸溶依然是被感染到失魂落魄。突然又遗忘了什么似的,念真急急忙忙赶往前厅,不料在前厅的门口,默离静静地站立。
“你在做什么?”念真吃惊地问。
“啊?”默离沉浸在天籁一般的歌舞声中陶醉着,仿佛四周的一切都不存在,被念真如此一声询问惊得浑身一抖。回头看到是念真,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我只是在问你做什么,你这样站在门口……”念真不满地看默离一眼,没有说下去。
默离如梦初醒,不好意思道:“我在听小姐唱歌,更想看到小姐的舞蹈。念真你跟着小姐真有福气。”
念真一双眼睛盯着默离,说道:“如今你不也跟着小姐么?”
“我?”默离一怔,突然说道:“其实小姐和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你说什么?”念真惊异地看着默离,她实在没有料到默离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啊?我没说什么呀。对了,公子还吩咐我去做点事情,我先走了。公子小姐这边你先侍候着。”默离说完匆匆忙忙逃一样走开,留下了怔怔发呆的念真。
念真慢慢的领悟了默离的意思,默离是在说小姐和岳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默离说的没错,念真比默离更明白这一点。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却要分开?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和人想象的背道而驰,这一点念真只怕比默离更明白。
念真一直跟着小姐,小姐心里的意思念真自然明白,而看情形岳公子也是极其喜欢小姐的,那为什么岳公子就不为小姐赎身和小姐永结百年?为什么反倒要将小姐送到王府?如同一重浓雾在念真面前弥漫,令念真百思不得其解。想到岳公子英俊倜傥、令人仰视的模样,念真心潮起伏。
待到念真彻底明白,耳中是玉箫悠远迂回摄人心魄的声音,念真能想象到岳千凝在岳宇涵玉箫的伴奏之下舞蹈的模样,他们两个配合的一定是天衣无缝。从许多方面来说,他们当真是天造地设。
时间慢慢滑移,在晨风带着轻薄的微凉灌入衣袖,菊花舒开紧实的花苞时,中秋节来了。这一个中秋节,与岳千凝来说又是一个奇特的日子,岳宇涵将节日安排的家一般的温馨,节日的宴席丰盛齐全,所有的氛围轻松欢快,完全是家人团聚的味道,可岳千凝总有一种客一样的感觉,竭尽全力融入也总有一种淡淡疏离的隔阂,她很明白这些来自于她内心的淡淡忧伤,岳宇涵的住宅适合她,她更喜欢,可毕竟这里不是她永久的家。
未来又是怎样的?岳千凝很明白她的身份,这亦让她患得患失,时日愈久忐忑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