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呵气成冰。
深雪与月光交映,恍然如白昼般清亮。
两行清泪潸然而落,落入雪中,化成了水晶般的冰滴。
他,究竟死了没有,那个女子是谁?把他带到了哪里?莫婉清只觉得心口一阵紧过一阵的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亲眼看到他死在她的刀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居然会痛,而且痛得如此剧烈。
阵阵冷风削过,寒意直逼心骨,
“他该死,他该死,他死一万次都不够!”忽然,她仰天大笑,咬牙切齿道,“这是他欠我的,欠我爹娘的!”
看着她狰狞的,穷凶极恶的,甚至疯狂的样子,他的内心五味杂陈,既心疼,又无奈。那个冷漠的,妖娆的,和现在这个爆怒的,冷血的,心狠手辣到疯狂的,完完全全就是不同的三个人。究竟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把她逼到这种境地。
活生生把自己撕碎成了一片一片一片......
莫婉清踉跄着从雪地上站起来,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心中千愁结肠。若是他没死,她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而此刻,她又该何去何从?发现她不见了,宫里会不会乱成一锅粥?希兰会不会受到牵连?善良,是她的天性,她终究是逃不过善良这一劫。
她缓缓挪动步子,想要找个地方取取暖,不然她真怕自己会葬送在这冰天雪地里。可是,当她想要迈开脚时,却发现双腿已经冻僵,竟然动不了了。
无助的她,只好艰难地抬起手臂,拢了拢同样冰冷的衣衫。
正当她还想试一试,能否挪动双脚时,身上陡然一暖,一件似火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件披风的味道她很熟悉,原本想说声谢谢的她,突然反应过来,蓦地回头,眸光里尽是惶恐,
“赫连煜,你!”
“是的,我跟踪了你。”他说得很轻,也很淡,微微拧着的眉心里没有恼也没有怒,有的只是心疼。
“为什么!”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跟踪得她,她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我认了。”说着,她便微微闭上了双眼。
赫连煜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想杀她,根本就用不着他动手。
他只是很无奈,无奈他一点儿也看不透她。他想要走进她的世界,却发现他连她的外围都近不了。他微微摇了摇头,将斗篷上的帽子为她遮上,然后轻揽她的腰肢,将她轻轻抱起。
莫婉清讶异,蓦地睁开双眼,挣扎着想要跳下去,
“你放开我。”
“你若是不想被冻死,就乖乖的。”他的声音仍然很柔很淡。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好像是老夫老妻之间的呢喃软语。
莫婉清微怔,是呀,她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她不知道楚云宵这次来带了多少人?到底有何目的?如今,他未死,而她亦是露了行踪,潜在的危险还是很多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要亲眼看到他死在她的刀下,她才会安心,才会对地下的爹娘与族人有所交待。
见她沉默,赫连煜微微沉眸,扬了扬一边的唇角,心照不宣地抱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了雪夜深处......
就在一把尖刀直直地扎向她的头顶时,希兰从恶梦中乍然而醒,她本能的摸了摸头顶,热热的,湿湿的。她顿时血压上升,心扑通扑通的跳,忙把手拿到眼前一看,原来不是血,是汗!原来她只是做了一个恶梦!吓得她半天也没缓过来,这个恶梦太真实,太可怕了。
呆愣了片刻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夜。
她缓缓抬眸,那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倾刻映入眼帘:要不要打开看看?
莫名的恐惧让她伸过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东西凝视了片刻,吞咽了一下,鼓足了勇气伸过手去,打开了那布结,露出两只暗红的木盒子。她端详了片刻,颤抖着双手同时将其打开,一点一点......刹那,两颗血淋淋的头出现在她的眼前。
“啊!”她大叫一声从凳子摔倒在地,心似在要顶破胸前的血肉一般,跳得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一定是她看错了,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伏在地上缓了片刻,才复又站起,缓缓靠近那两只盒子,压抑着所有的情绪,静静地看了几秒,突然就失声痛哭起来。
“爹!娘!”那种近乎窒息的痛像一口烧红的大瓮扣住了她整个人,她全身发麻,竟连哭也哭不出来。缓了好一阵儿,她才泪如泉涌,抱着二老的头颅,哭得肝肠寸断,心如刀绞,“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她撕心裂肺的嘶吼响彻整个兰若宫,就连苍天也为之动容。
一声轰隆,竟电闪雷鸣,狂风四起,天上竟下起拳头大的雪晶,树被砸倒,房屋被砸乱......
“哼!这就是叛徒的下场!”正当希兰哭得浑浑噩噩之时,耳畔传来何玉锦那亲者痛仇者快的得意之声,“若不是念在你是皇上的人的份儿上,我才不会大费周折地把两个人头给你弄来!”
叛徒?听到这两个字,希兰蓦地从悲痛中清醒,她心情沉重地抬起双眸,
“叛徒?”
何玉锦眯缝着双眼,阴戾地看着她,
“哼,早在两个月前,我就在暗地里查你了,你是细作,是敌国细作!”她挑了挑细长的眉毛,“证据,我早已经交到皇上那里了,皇上不忍心罚你,不忍心杀你,所以,就由我来替天行道!”
“那我爹娘?也是皇上的意思?”知道真相的皇上一定是恨极了她的吧。
何玉锦斜了斜唇角,
“皇上才懒得管你的事呢,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不是皇上?”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关心这个问题,“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见皇上?呵呵,呵呵呵呵......”何玉锦阴笑不止,“来人!”突然,笑声嘎然而止,“把她给我拖进地牢,听候我的发落!”......
天,终于放晴了。
诗桃挑开帘子,一缕暖暖的阳光射进了屋内。远山如黛,峰尖上堆积着的雪,似白头老翁一般,立于天地之间。
在窗前贮立了片刻,她缓缓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楚云宵。她不明白,堂堂一国之君,却不远万里来求死,难道他一点儿也不顾念他的江山,他的子民吗?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何那么重要?他竟然可以为了她舍弃一切!
她自嘲地笑了笑,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她能呆在他的身边,也是托了那个女人的福。
她们长得的确有几分相像,可是她就是她,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她代替不了那个女人,也不敢奢望可以做那个女人的影子。
高离,你在哪儿?有没有追来?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讨厌那个女人,千方百计地想要那个女人死,原来她是皇上的致命利器,是皇上生命的终结者,原来你是想保护皇上的呀。
“诗桃,我们这是在哪儿?”正当她沉浸在忧伤里时,楚云宵突然醒来。
“公子,你不要管这是哪儿,只管好好地养你的伤,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把你救活的!那个女人刀刀刺中要害,她是想你死啊。”诗桃心有怨气,开口就是一阵牢骚,“我真后悔没有告诉高离,难怪他一直......”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停下。
“难怪他一直怎么了?”楚云宵只觉得她话中有话,且话未说完。
诗桃脸一红,
“没什么,反正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再去冒险了。就算是你拿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妥协。”
楚云宵不再言语,他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胸前的纱布上还渗着血,就算是他想去,也得有能力走到她面前。
他想做的事,是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的......
地牢里,又阴又冷,还不时地有潮虫爬来爬去。
已经把她关在这里四五天了,她知道,不管关多久,她终究只有一条路。
于死,她并无所惧,自从走上这条路,生死早已不在她的担忧之列了。对于她的这个结局,她谁也不怪。唯一的遗憾与心愿,就是想再见见赫连煜,她想亲口告诉他,即便她是敌国细作,可是她却从未欺骗过他。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见到他。
死到临头了,心里反倒是释然了,什么都看开了,希兰只等着刀下头落的那一刻。
恍恍惚惚中,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扬了扬唇角,死,也是一种解脱。
“怎么样?一朝娘娘,一朝阶下囚,这种滋味儿过瘾么?”是何玉锦。
她被抬着走到了她的面前,那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让人恶心。
“要杀要剮赶紧动手吧。”
“哼,”她冷冷一笑,“想死?”她尖细的嗓音像锋芒一般刺入她的耳膜,“没那么容易!”她缓缓走下抬座,“来人!给我好好伺候!”
一声令下,从她身后走出两个手持刑具,肥得流油的壮汉,阴斜着嘴角,眯着缝儿一样的双眼,一步一步走近她,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她的声音还未落尽,那两个刽子手蓦地从身后拿出两只眼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