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您要的东西。”何怀绪匆匆走进修政殿,将一包东西放到了赫连煜的御案上。
赫连煜抬眸看着那包东西,眉心紧锁,
“嗯,你下去吧。”
待何怀绪离去,他微颤着双手拿过那包东西,这些,都不是他想看到的。他真的怕自己信错了人,看走了眼。他害怕揭穿事实的真相,他不想看到他一直认为的真心却是一场有计划的阴谋。这对他来说是残忍的。
其实,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已经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而面前的这些,已经纯属多余......
最终,他还是将这包东西丢进了火盆,火苗腾的一下蹿起,那包东西顿时化为灰烬。
他不曾想过,那么真实的感觉也会有假,那么真诚的眼睛也会欺骗。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杀了她,他于心不忍。毕竟,她曾是他最信任的人,与他同床共枕,还怀了他的骨肉。
“皇上,”忽然,一阵冷冽的寒风冲进大殿,夹杂着今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花。何玉锦抖了抖披风上的雪,走到炭火旁烤了烤手,忽然看到火盆里有未烧完的纸卷,“皇上,”心下有些怀疑的她看着赫连煜,“我父亲送来的东西您看了吗?”
双手拖腮,心意沉沉地伏在案上的赫连煜缓缓直起身子,幽幽地看着她,眸光里满是烛火摇动的光星,
“烧了。”
何玉锦的心咯噔一跳,她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您知不知道,那是我父亲拼了命的弄来的,他被人跟踪,还差点儿送了命。我想,那兰妃背后的势力真的是不容小觑。难道您真的就不怕放过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吗?”
“皇后,”他缓缓起身,走到何玉锦的身前,轻轻拿过她的手握在手心,“朕从来没有不相信你,朕只是想把这件事全权交由你们父女处理。”
何玉锦有些不解,
“那兰妃呢?你打算就此放过她吗?”
“也交给你。”终究,他还是心如刀绞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不会因为私心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更不会放过一个处心积虑欺骗他的人。
何玉锦斜了斜唇角,微微点了点头,
“皇上,臣妾明白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这才消停了一会儿。积雪已经没至膝盖,天黑沉沉的,不定又有一轮新的暴风雪会来临。
这北国的冬天就是比南国来得早,莫婉清命人关上大殿的门,整个大殿顿时暖了起来。
看来,今天晚上皇上又不会回来了。
说来也怪,她已经好几天都没见着皇上了,还有希兰。
或许,皇上就在她那里。
养元殿里,静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这个曾经被她认为是个草包的皇帝似乎没她想像中的那么简单,那么草包。她能感觉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她,而且,他对她的喜欢近乎到疯狂,如此,就完全没有理由忽然这么冷落她。
即便是那晚她拒绝了她,可她拒绝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不该是因为这个理由赌气。
又或者,是她自己多心了,这个赫连煜本就性情阴晴不定,属于极端性格,温柔起来似水,爆烈起来又如火。
哼!管他们的是是非非,阴晴不定,眼下如此好的机会,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顾虑什么,犹豫什么,只要能出宫,亲手杀了她,他的江山自会落入他人手,如此简单且行之有效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却还在这里浪费。
正好,赫连煜不在,她可以侍宠而横行,直接出宫去。
等赫连煜回来,她也已经出宫了。
一股由恨激起的冲动让莫婉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管它天寒地冻,管它冰天雪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系上斗篷,趁无人看守时,悄悄溜出了养元殿。
果然,新的一轮暴雪在片刻的宁静后又轰然而至。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没有谁想得到会有人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出走,所以,莫婉清很顺利地摸出了皇宫。尽管无人阻拦,可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出宫门时,天已经快亮了。
走出皇宫的范围,她租了匹马,凭着记忆找着了碧玉楼。
由于天寒地冻的,店家还未开门,无奈之下,她围着碧玉楼转了一圈儿,把地道的方向与路面联想在一起,看看是否可以顺着地面找到那家院子。
因为她们在地道走得时间并不长,她相信那个院子一定离这里不远。
一向冰雪聪明,心思缜密,且头脑灵活的她,凭着地道里的走向,很快就摸索到了一家小院儿前。
柴门半掩,不知是否有人。
原本矜持的莫婉清,此刻已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推门而入。没走两步,听到动静的主人便开门而出,莫名其妙地看着莫婉清,
“姑娘找谁?”
莫婉清这才从仇恨中稍许清醒,她环视了一圈儿,这个院落似乎并不是那个院落,因为没有茶树。可是格局与那种韵味儿却是十分相似。再者,她确信自己没有走错方向,她走得一定是地道走向的方向。
“敢问老伯,您家可是有后院儿?”她眉心微蹙。
“没有没有,”那老伯连连摇头。
莫婉清微怔,看着老伯那故作淡定的样子,心里已然有了谱。
“打扰了。”她躬身施了一礼后,匆匆离去。
这幢房子不是单家独院儿,它们是房连房,墙挨墙,外形几乎一样,还是弧形的。若要绕到后院儿,还要找准位置,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在街角的洒肆里饮了一碗热腾腾的黄酒后,她瞬间感觉身子暖多了。走出酒肆,雪已经停。
既然已经出来了,无论多艰难,她都要找到他,报仇血恨......
望着阴云收拢的天际,希兰满怀心事无从诉起。
好在这些日子都没有再收到任何任务,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去执行。她每替主子做一件事,心就像被刀扎一样痛。她不想背叛赫连煜,她不想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一想到以后,或许他会因为她而国破家亡,她的心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有时候,她真想意外而死,如此便两不相负。既不负国,背叛主子,还能保留对赫连煜的一片深情。
“哟,这么冷的天儿,妹妹怎么在外面呆着啊。”何玉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希兰蓦地回头,
“皇后娘娘金安。”她福了福身子。
何玉锦并未理会,径直往大殿走去,
“妹妹进来吧,姐姐有东西要送你。”
希兰讶异,不知道这皇后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犹疑了片刻,便随她进了大殿。她正想唤青婵看茶,忽然发现她不在。这丫头最近神神秘秘的,唤的时候,总是不在。
“玲儿,看茶。”
“不必了,我送完东西就走,没功夫喝你的茶。”何玉锦边说边示意一旁的银月将东西呈过去。“等我们走后,你再打开看。”
希兰接过一大块儿红布包着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说不出的阴郁与沉重。这布里包的像是两只盒子,微沉,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她东西?她心里慌慌的,却无从说起。何玉锦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起身,被贴身侍婢扶下了座,临走又刻意看了她一眼,还阴森森地扬了扬唇角。
待何玉锦离去,她将布里包着的东西放在案上,看了又看,却不敢打开。心里那种毛毛的恐惧感微微袭上心头,她到底是何意......
阴云尽散,躲藏已久的月亮忽然露出了脸。
莫婉清气喘吁吁地倚在一扇木门上,看着从门缝里透出的一丝微光:没错,就是这里。天这么晚了,如此冒昧,别吓到了老人家。
借于白天的教训,她只好翻墙而入。
由于雪深地滑,她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地摔倒在地,裹得太厚,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正在此时,一双白晰修长的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抬眸一看,不由恨意浇顶,扯着那人的衣角,倏忽站起来,与此同时,一把锋利的匕首从衣袖里滑出,眨眼间,一柱鲜血溅在纯白的雪上,洇出了几朵雪花。
楚云宵眉心轻拧,微微抬手扶在她的肩头,
“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去,我只有一个要求,”他顿了顿,“你开口跟我说说话,好吗?”
此时此刻,仇恨早已蒙住了莫婉清的本性,蒙住了她的本心,现在的她就是一个被仇恨所铸的恶魔,没有血肉,没有情感,没有心,只有恨。
噗嗤!她再次举起匕首刺进他的胸口,他仍然不躲,
“只要能让你心里好受些,我死而无憾!”
“公子!”正当她欲刺第三刀的时候,一个女子忽然挡在了楚云宵的身前,一只手迅速抓住刀刃,夺下她的手中的匕首,将她推开,“她要杀你,你为什么不躲!”
“这是我欠她的。”楚云宵的嘴角渗出殷红的血来。
诗桃蓦地回头,在他倒地的前一刻,用力扶住他,
“原来公子是来送死的,早知道我就该千方百计地阻止您来。”
正当三人僵持不下时,忽然呼呼两声,墙头闪过一个黑影。
“不好,你被人跟踪了。”说罢,诗桃带着已近昏迷的楚云宵闪进了屋内,独留莫婉清一人呆怔着留在这冰天雪地里。
月亮似一把弯镰悬在头顶,纯白积雪寒入骨髓,她的身子僵在那里,似一尊雕塑。过了好一会儿,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瘫软在地,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