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认出了她,这一天命定般来临。
晨玉被他抓住的手像是火烧般灼热,她想奋力挣开,逃脱这宿命可悲的大网,可这时却早已筋疲力尽,无力反抗,她冷冷问道:“你来干什么?”
李樊愁眉紧锁,猛地将她转过身来,逼问她幽幽含泪的双眼,“我来干什么?你问我来干什么?!难道丈夫来看妻子对你来说都是一种罪过吗?!”
晨玉奋力将他推开,“不,你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了,那个李樊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她虽这么说着,可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此刻她泣不成声,“他早就死了!”
李樊见状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疯狂地吻着她的脸,“不,他没死,这十年里他一直苦苦思念着你,恨不得马上回到你的身边,恨不得这一切都不曾发生!他是那么爱你,可他无可奈何呀,你知道这些年他有多痛苦吗?他这样没日没夜的奋斗就是为了让你和儿子能够过得更好呀!”
晨玉疯了一般将他再次推开,“不!我不相信!这绝不可能,要真是这样,你为什么忍心让我们母子俩在乡下受苦?又为什么一去十几年音信全无?又为什么当你看到儿子出事时却连来看他一眼都不肯?李樊,你好狠的心呀……呜呜呜……”晨玉无法再质问下去,此刻她已绝望透顶。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实在是身不由己呀。”李樊说着便动手扇起自己的耳光来,“是我不好!是我软弱!是我无能!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恳求得到你的原谅,只让我看儿子最后一眼!”
“爸,你好傻!”李佑见了他这般诚恳的忏悔,原本对他的恨与怒此刻都一消而散,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爸,你知错就好!”
“儿子,你喊我什么?我没听错吧,你再喊一遍!”李樊刚才下了狠手,脸已经被打得肿了起来,他含泪叫儿子再喊他一声爸。
“爸!”李佑大声喊道,“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的爸爸!”
李樊一把将儿子拥在怀里,两行清泪叫人动容。
晨玉见不得这般情景,原本的决绝此刻都化为泡影,他这又是何苦呢?如若当初他不坚持去往城里,如若当初她再下些狠心将他挽留,那这一切就决不会发生,说到底是这纷乱的尘世沾污了他的性子,确如他所说,身不由己呀!
为了儿子她最终还是心软了,她总不能将他本应该拥有的亲手破坏,他能够原谅,那她又何必苦苦执着于过往呢?
那时心中残存的一丝希望顽强地扎下了根须,撕破满天的阴霾。
晨玉和李佑搬着行李直接住进了他买在罗湖区的豪宅,李佑一进门便高兴得大声呼喊,“我又有家咯!”晨玉欣慰地笑了笑,十几年的郁结也终于给解开,全身上下都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看着窗外的夕阳,李樊从背后深情地将晨玉揽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絮语,“我李樊发誓从此以后绝不离开你们母子,并用我所有的一切来补偿你们。”晨玉喜极而泣,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事后,在李樊的安排下,多家报纸杂志都刊登了他与爱妻晨玉的奋斗故事,当然,大部分都不属实。百姓们这才知道李佑之父原来是李樊,而钟文也总算松了口气,不用担心在公共场合被人误会了。
那段日子,李樊每天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超市买菜,叫同事们都艳羡不已,有个如此贤良美丽的妻子,自己又是模范丈夫,最重要的是夫妻俩还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奋斗史,他这一生又有何求呢?
面对同事们的善意取笑,李樊只是一笑而过,笑容里藏着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事先就向那几个情妇打过招呼,最近很忙,没时间过来陪她们,也不要给他打电话发短信。那些女人一个个都被他调教得百依百顺,自然不敢违逆他的旨意。
晨玉从此过着像梦一样的生活,一方面美好得令人窒息,丈夫温柔体贴,儿子乖巧懂事,吃穿住行都快赶上王公贵族了;可另一方面又美好得太不真实,她总是怀疑这是否真是一场大梦,总有梦醒的那一刻。
人们总是对美好的东西患得患失,特别当那一切来得太快的时候。
而这场梦连短暂的幻觉都不舍得给她。
那日李樊说晚上有个难得的宴会,参加的都是各界精英,单位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他,他自然不能拒绝,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携家妻前往。晨玉想都没想便答应了,想着跟他去见见市面也好,可没想到这场宴会比鸿门宴还要残酷。
她穿上他为她买来的蕾丝露肩晚礼服,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高兴得面色红润,两眼汪如秋水,楚楚动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美依旧有增无减,看着她的欢颜,李樊强装笑脸,心中却无比刺痛,那份深深的愧疚像是毒蛇在噬咬他的内心,本以为见惯世态炎凉,心早就冷若冰雪,再不会泛起波澜,可对于她,他还是止不住地心痛。
经过岁月的沉淀,此刻的晨玉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男人无法抗拒的独特魅力,那是优雅、高贵与脱俗的交织,几乎是上天完美的杰作。她优雅大方地坐进了他的豪车,朝李佑挥了挥手,笑容含蓄而甜美,让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去的李佑也为之高兴。
晚宴依旧设在华天大酒店,到会的都是绅士淑女,言谈举止皆是温文尔雅,翩翩有礼,桌上的佳肴美酒品种繁多,精致可口,一下子混迹于这上流社会,晨玉还真不习惯,难免有些紧张,言行也变得拘谨起来,生怕说错话做错事丢丈夫的面子,可正是这般冰冷脱俗的气质让她倍受注目,那些男子都以欣赏的眼光看着她,像是在观赏一副顶级名画,再大度的女人看了她也要心生嫉妒,硬要与女伴找出她身上的不足来。
不知不觉晨玉竟成了当晚宴会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