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李樊自己想起来都会发笑,自己一边在不断触犯法律,一边又在执行法律,这种矛盾不仅不会让他纠结愧疚,甚至还让他觉得有趣得紧。
欲望的不断满足让他产生更多的欲望,而那种随之而来的空虚感就愈发浓烈,这样他便想要拥有更大的权力,捞取更多的金钱,一个恶性循环便由此产生。
几年的时光已逝,李佑已经长成一个俊美的小伙子了。他生得身强体壮,干起活来像牛一样不怕累,经常和单正比谁吃得饭多,谁干得活重。
单叔和红姨去年相继辞世给这个家带来了无尽的悲痛。当时她犹记得单叔卧在床上,老泪纵横,闭眼前最后一句话是“我死了别叫他来我坟前祭拜……”
当时李佑还小声问她外公口中那个“他”是谁,是不是爷爷生前的仇人?晨玉哭得泣不成声,只能点了点头。
当时红姨有高血压心脏病,单叔的事晨玉没和她说,怕她受不了,可当晚她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单叔的遗像,看着相片里的老伴儿,一时悲伤过度,便也随单叔而去了。她死时仍大睁着双眼,愣愣地看着相框中的那个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人生短短数十载,真如一场虚空大梦,等闲变却人心,回想起过往种种,都虚幻如影,如今竟只有他还陪在自己身边,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犯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现如今又还能补救吗?
有了权力与财富,却失去了心中的宁静与安足。
李樊他无法忍受那种透骨的空虚,他需要用酒精、女色来满足自己,他开始包养情妇,在他们的床上醉生梦死,开始酗酒抽烟,在酒精的酣畅下纸醉金迷,他渐渐喜欢上这种极尽穷奢、挥金如土的生活,那些大把的钞票都仿佛失去了应有的意义,他不再珍惜,因为值得珍惜的东西已经失去,而可怜的他却再也想不起那到底是什么,心里像被谁挖空了一般,在每个午夜梦回的瞬间失落透顶,眼泪都透着深深的苦涩,在某个回眸之间,过往零星破碎的片段割划他的心口,像是凌迟。
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初衷都忘却,他像是从洪荒里飘来的一般,连自己的根长在哪儿都找不到了,只有欲望在驱使他往前走,他不想停下,也不能停下。
他是在一个酒吧见到她的。那时她阴郁冰冷的歌声勾起了他的某些遗失的回忆,他摇了摇手中的酒杯,隔着氤氲着暧昧的灯光瞥见她忧郁的瞳眸,透着暗紫色的寂寞与无奈,蓦然间,他对她有种同病相怜的莫名感觉,他的世界里有某些和她相同的东西。
他起身坐到离她最近的座位,那里有一位打扮时髦的绅士,他优雅地抽出一叠百元大钞塞在他的上衣口袋(他从来都很擅长这一套),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言几句,那人微微一笑,暧昧地看了看他和她,便起身携女伴离去,待她一曲唱罢,他亲自将她邀下台来,又叫了两杯顶级威士忌,请她赏脸喝一杯。
她像是对此习以为常,丝毫没有惊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倒令他诧异万分,看她的一身洗得发白的礼服,便知她家境不好。虽然面容姣好稚嫩,眉目间却满是风尘。
“有没有兴趣和我聊一聊你的人生?”
她冷冷地笑了笑,“我没有所谓的人生。”
就这样两人相识,他渐渐知道她是个从农村考进城里来的大学生,因为家境贫困,又加上学业繁重,所以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来到这种杂乱的地方唱歌赚钱。正因为她有这样相似的成长经历,李樊才很容易就掌握了她的心境,再加上物质的诱惑,她的自尊逐渐磨灭,终于被他养在别墅里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
她不知道李樊除她之外还有几个情妇,但她清楚自己与他实质上是在互相利用,那些相似经历什么的只是一个冠冕堂皇故作高雅的借口,或许是看不见的缘分,也或许完完全全出于一次偶然,他与她相会了,倘若那天唱歌的不是自己,他也很有可能会请她喝酒,将她变成自己的物品。
她需要他的财富,他需要她来填补空虚与释放压力,两人都从不奢求在此之上的东西,一旦某天他腻烦了她的存在,他完全可以将她踢到一旁,将过往有过的一切全都抹去,然后再另寻让他感兴趣的女人来顶替她的位置,她从决定做他情妇的那一刻便对此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如此,她背叛他也不会有任何愧疚。
他对于女人像是对待一件具有收藏属性的高级商品,他将她们养在高楼里,就像将极品金丝雀关在笼子里一样,虽然不为人知,却是他财富与力量的象征。这些物质层面的东西可以让他觉得自己拥有的很多,让他在极度空虚的时候聊以自慰。
可即便将产权证拿在手里,他也总是患得患失,总觉得一切的一切都缺少真实,通过投机取巧得来的东西总是让人不踏实的,这点他并非不明白,只是他早就失去了当初那颗踏踏实实奋斗的赤子之心。
直到这时候他才倍觉以往的那一切多么真切可亲,才在心里痛哭流涕凭吊青春年少,追忆只是徒劳,可他却舍不得眼前浮华,丢不掉贪心欲念。
他一边在悼念过去,一边却又在疯狂地自我迷失。那天他又无法正视现在的自己,只有将自己放逐沉沦方能暂时的麻痹。
夜已深,街上冷落无人,只有路灯在昏昏欲睡,李樊从一家夜总会里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怀里抱着软玉温香。一位去往深圳打工的老乡刚好从工地回来,正瞧见这一幕,他不敢相信那个烂醉如泥,满面红光的人会是曾经的李樊,正当他摇了摇头准备离去时,他听见那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喊她“李老板”!他大吃一惊,想到单家如今已沦落不堪,他便偷偷躲在一侧仔细看着。
只见那三人进了一辆白色进口轿车,等了大约一个小时,那两位风尘女子才从车里出来,朝夜总会走去,他赶紧上去拦住她们,吓了她们一跳。
“我只有一个问题,问完了就走,你们别误会。”
“什么呀,真是脑子有毛病!”那两人白了他一眼,立马就要走。
“刚才那人叫什么名字?”
“李樊呀!罗湖区大名鼎鼎的李常委你都不认识呀?!切!让开,别挡老娘的路!”那两名女子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他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