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樊的这一举措的确让他与单正近了一些,单正也不再处处针对他了,眼看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可却因一件事情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双抢过后,田里的活少了许多,三个人的空闲时间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常常相约一起去田里捉泥鳅,李樊知道晨玉喜欢吃泥鳅后,联想起从老农那儿学得的捕鱼的本领,便整日忙活着将旧渔网改造成专用来捕泥鳅的篓子,因此三人相约碰头的时候他常常迟到。
单正总会趁此良机在晨玉面前大大数落他一番,晨玉问他缘由,他也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其实他是想让晨玉有个惊喜。
经过他的不断改进,那只原本被他同事嘲笑为“四不像”的篓子终于能够捕到泥鳅了,他白天里辛辛苦苦地工作,晚上便拿着那只篓子去田里做试验,然后再将它进一步好好改进,他那认真的样子像极了科学家,严谨踏实的态度叫同事们都惊叹不已,说他很有去做科研的潜力。
不过他却根本无心于此,只是想早日将这个篓子的“研发”完成,让它能为晨玉捉来好多好多泥鳅,如若把这个送给她,她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的吧。
每当李樊在乌漆抹黑的夜里连打着哈欠,腰酸得直不起来的时候,他就会想着晨玉津津有味吃着泥鳅笑靥如花的样子,为了多看看她那发自内心的快乐,李樊觉得就算再苦也值得。
刚开始他还为这种“奇怪”的想法所烦恼,觉得可能是自己从工作到现在,身边都是清一色的男人,所以才会产生这种“不合礼”的想法。但渐渐地,他发现这根本与他身边是不是全是男人没有关系,而是再正常不过的恋慕心理,他也学会逐渐接纳它,让它将根系深入到他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而每天与他们见面、聊天,倒给了这份恋慕充足的养料,让它愈发茁壮起来,不曾想,自己有一天竟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现在他深深体会到“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的含义了,尽管他反嘲自己不是什么英雄。
而事实是,当李樊在那个傍晚将终于完成了的“专捕泥鳅”篓子递给她的时候,在她眼中,他的的确确是她的英雄!
当时晨玉听着他耐心地讲解那篓子的用法,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他仍没发现,直到当晨玉扑在他的肩上小声哭个不停,一边说着“谢谢”时,他才意识到这个篓子对于她的意义。而他也总算当了一回英雄。
单正在一旁看得心头憋闷,他想说“有什么了不起,那种东西我也做得出来!”可看着晨玉真心感动的样子,他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管怎样,他都让晨玉高兴了,而且高兴得泪流不止。
于是他也强压下心头那份傲气,向他去请教这个篓子的做法。见单正主动过来求教,他自然乐意,可给他掰开捏碎地讲解制作要领好几遍后,单正却只能一手拿着“破渔网”,一手挠着头发,向他尴尬地笑笑,李樊便也丧失了耐心。
单正知道自己打八辈子不是做这精细活的料儿,可看见晨玉每天吃着用那篓子抓来的泥鳅,心里便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被那小子给比下去了,天生好胜的他不甘示弱,既然做不出那种破篓子,那就用双手去挽回晨玉的心吧!
他就是如此简单质朴,所有的事都单纯得想用双手来解决,尽管小时候他用这种朴素曾一次次打动晨玉的心,但当晨玉见识到这世上尚有比体力更有优势的东西后,她便渐渐疏远这样的原始朴素,而奔向更为鲜亮的东西了。
女孩们往往总为外象所蒙蔽,看不到实质以致于误下判断。如果让我来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倾向于那种原始朴素,毕竟那才能彰显一个人赤诚无饰的内心。
单正一看到那只篓子就觉得来气,他看事情总是一根筋,在他看来,李樊花那么大的心力去做这么一个篓子,纯粹是在晨玉面前卖弄本领,好让晨玉对他倾心。他从来没见过为了追女孩而这么能折腾的人,危机感立时叫他心急火燎,他唯恐晨玉就被他这么抢了去。因此原本对他产生的好感一下子都灰飞烟灭了,说到底,他和他是针锋相对的竞争对手。
于是一场暗地里的较量无声无息地开始了,起因是晨玉无心说的一句话,她万万没想到这句话竟荒唐地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由于李樊改制的篓子捉泥鳅成效显著,很快就为村里人所注意,接连不断有人带着鸡蛋蔬菜之类的上门索求李樊的篓子,李樊无奈之下只能连夜赶制,没多久几乎整个村子都用上了这种先进网篓,他们用了都直夸李樊头脑聪明,有创新精神,有人还提议要他去申请专利,保不准能一夜暴富,当上大财主,李樊却只是一笑而过,那时的他并不在意这些。
多少年后他常常在想,要是当时真如那名村人所说,自己去申请个专利,那一切的一切又都会不同了。
可人生本就只有一次,不会给你重来的机会,所有的假想都只是人们用来自我安慰的虚无,决不会成为现实。
因为几乎全村人都用上了这样的先进工具,田里常常能看到成片的捕泥鳅篓子,煞是壮观,拜此所赐,田里的泥鳅几乎绝迹,都成了餐桌上人们的美味。那段时间村民们就连打嗝都是泥鳅的味道,餐桌上蒸煮炸炖的各式泥鳅叫人们无心下咽,小孩的衣兜里也装满了风干后的泥鳅当做零食,甚至有人用泥鳅来喂养鸡鸭猪狗,这个村子都几乎成了泥鳅村了。
可等这些泥鳅都做了粪土,田里再也没有泥鳅了,那些篓子都成了家里的摆设,枉自蒙受尘灰。
这可让晨玉伤心了好一段时间,她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嗔怪李樊:“这下可好,你那破篓子把全村的泥鳅都一锅端了,连个泥鳅蛋都没了,我以后还哪儿有泥鳅吃呀?!真是,你当初就不考虑考虑后果吗?”
李樊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他哪儿想得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呀,唉,真是作孽,自己这回可把泥鳅给诛连九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