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两头三丈三,两边浮木丈二宽。”
一个稍微年轻点儿的中年人说道,杨承林听着,微微点了下头,将目光转向下一个人。
“大浪淘沙四丈四,流水东逝两丈三。”
这位魁梧的大汉自豪的说着,脸上是得意的笑容,杨承林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又转向了最后一个人。
“遥望落日映霞光,乘风破浪到岸前。”
一位身形清瘦的老人娓娓道来,他期待的看着杨承林,眼神坚毅而正直,看得出是这风陵渡的老渡头了。
杨承林听完三个人的话,眼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他自己也在心里暗自思忖着。
“两位,对不住了!”最终,他抬起头朝两个年轻的中年人行着礼,两个年轻人谢过礼后,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走开了。
“老渡头,我们去看看船吧。”杨承林送走了那两位,回国头微笑的说。
“好嘞!”老渡头高兴的叫了声,满脸皱纹在微笑中像花儿一样绽放着。
两人来到渡口,老人的船正安静的拴在木桩子上,随着黄河水流的浪波轻轻起伏着,杨承林放眼看去,这黄河岸上的渡口,停着不少摆渡行人的船只,但是大船很少,比起当初自己走商那会儿要少了许多,而这些船中,就数这老人的船大。杨承林眯着眼睛看着,上到甲板上四下打量着,这只船足可以一次性渡过二十匹马!而他的马队也仅仅需要摆渡三回就可以全部到岸边去,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几丝微笑。
“这船不错,我用了!”杨承林站在船头看着黄河的水流渐渐飘远,随即转过头,“老渡头,起价吧!”他看着渡头,坚定的说。
听到他这么一说,老渡头欢喜的点了头,朝前走了两步来到杨志远跟前。他伸出自己的右胳膊,将整个手都藏在袖子里。杨承林看着他,表情严肃起来,他知道这是什么,作为一种传奇的谈价方式,他也被叫做“袖里乾坤”。
他将右手伸进老渡头的袖子里,两只手先是互相握了下,然后开始你出我让的谈起价钱来。虽然从外面看来,只是袖子在悄悄的起伏动着,但里面不能靠眼睛,而只能靠感觉探知对方的出价,比起明面上的讨价还价,这种方式更为隐秘也更加安全,而讨价的风云似乎一点也不曾缺少。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你来我去的走了几个回合,最终以三个银元成交,两只手互相握了下就算买卖双方都同意这个价格,最终达成协议。
杨承林微笑的看着老渡头,将手从他袖子中拿出来,当场就付给他三个银元。老人家接过银元连声感谢,将银元吹一口气后放在耳朵边听嗡嗡声,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得出心里十分高兴。
微风轻轻的吹拂着河水,将安静的太阳倒影打碎的一片浑浊。杨承林带着二十多匹马先上了渡船,马儿上了船看到了船下流动的河水,不安的嘶鸣着。剩下的人马分两次渡过黄河,最后一批杨承林吩咐志国和志远两兄弟断后。
待人马上满后,老渡头面容严肃的看了眼远方的对岸,然后朝双手唾了两口唾沫,轻轻的搓了搓手朝拴船的木桩子走去。他的船工已经到位,一共六个人,个个是皮肤被晒的油亮的精壮汉子。随着拴船的大绳被解开,船左右摇晃了下,帮工们赶紧用船桨划着水,生怕它向下游飘去。老渡头身形矫健,一跃就上了甲板,他将收好的绳子整齐的挂在船尾,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串鞭炮轻步走向船头。
“过山淌河遇神灵,万事如意哦——”老渡头大声的吆喝着,声音在黄河上沙哑而悠扬。
“喝!”船工们山呼,气势如虹。
“一串响鞭敬河神,水波不兴哟——”
“水波不兴,万事如意——”船工们接着老渡头的吆喝,齐声喊着,像是船工的号子一样。
“破浪喽——”老渡头长长的吆喝了声,随即将手上的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黄河的水面上传出去老远,炮皮被河风吹下,碎屑一片片落在水里。鞭炮声过后,船也开始动了,人们害怕马儿受到惊吓纷纷将黑布蒙在马的眼睛上。大船在河里轻轻的摇曳着,像是摇篮一样朝对岸飘去。
杨承林站在船头,看着黄河水从身下缓缓而过,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船的情形,河岸在动,水流也在动,没多久他便晕的呕吐不止。即使在此时阳光的照射下,也无法看清黄河水的河底,浑浊的河水泛着黄土的颜色,即使千百年过去,它却依然是这样的色彩,像是黄土的厚重一样,让自己的汁液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生活在这里的人。
河面吹来的风让人惬意舒畅,杨承林眺望着河岸的远方,虽然自己曾经多次淌过这条河,走过这里的山水,但这次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他的脸色在阳光下平静淡然,如同此时黄河的水面一样,但在心里却暗自涌动着不舍与太多的怀念,但乱世里,或许就这么无奈吧!他苦笑了下,轻轻的叹息着。
“嘿—哟—嘿—哟…”船工们随着号子有节奏的用船桨划着河水,他们的额头已渗出细碎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的闪烁着。这些从小就在黄河边长大的汉子,喝黄河水,也在黄河上讨生活,在多日风风雨雨的吹打下,铸练了一身的古铜色肌肤,他们上身穿着白布短褂,强壮的胸肌随着划水不停的抖动着,他们的胳膊上,肌肉棱角分明,在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色彩。
船儿破水的哗哗声不绝于耳,杨承林看着船下湍湍流过的河水,那些土黄色的水流安然的流淌着,携带着阵阵河风的腥味。
随着船“咕嗵”一声浮岸,大船稳稳地停泊在黄河的岸边,水流起起伏伏的淘涤着岸边的细沙,杨承林招呼着众人,将马一匹匹牵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