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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风声走漏(下)

2016-08-03发布 3229字


水角弄较为偏僻,此地原是一片荒村,后来来了一批外乡人士垦荒,先后造了一座座建筑,这些人中手艺样样精湛,有打铁的,有做木活的,也有开染坊的,还有烧瓷的,一开始出手的工艺品鲜为人知,随着日子久了,来往生意越来越多,而水角弄从原先的数十人口,渐渐演变成如今的一两百号人,多出来的大多是外招的学徒工匠。

水角弄的烧窑名叫青窑,出手的瓷器质地均为上等,画坯手艺也是犹如画龙点睛,栩栩如生,故而一直被人所推崇,随着慕名来学门技活的人络绎不绝,烧窑招收学徒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吃苦耐劳为首要,为期一年,一年满才可以正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学徒,跟在老师傅后面学。

起初很多招进来的学徒不仅爱偷懒,干活也不认真,须知烧窑的时候风险最高,温度不降到可以开门的程度,很容易使得整个烧窑炸裂,早些年就闹出过人命,起因便是轮班看管烧窑的一名学徒大意疏忽。由于试用期长达一年,只管吃管住,没有工钱,很多人半途而废,最后真正留下来的少之又少,即便学成了也跑了,估计是偷师学有小成后自立家业,不过鼠目寸光能有啥出息?至少这些人当中至今都没听说一个有所成就的,反倒是那些留下来肯吃苦的学徒手艺越来越精湛,一两个还有了青出于蓝的苗头。

今日烧窑又新招了两名年轻学徒,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聂庄和李伯仲,不得不说,聂庄和李伯仲经过班斧斤的易容术乔装后,原来的脸型轮廓全然变化,唯一能辨认的就是声音,但非熟识之人不得而知。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二人先后而到,报名学徒时都用了假名,聂庄是以杨军自称,而李伯仲报的是关飞。

报名学徒的过程远比聂庄想象的要简单,原来只要说一声就好了,然后就可以开始干活了,吃住全由他人安排。

学徒第一年中唯一要做的就是配泥,其他一概不管,烧瓷每一道工序严明,若非特殊情况,一旦逾矩就得卷铺走人。配泥很有讲究,得随师傅到山上找矿土配坯料,再用石磨,且是手工磨细矿石,青窑烧制的青瓷的釉色要求近乎苛刻,磨制的时候,一道工序不符合标准,出来的瓷器就是次品。

聂庄初来乍到,不是很了解,时常弄巧成拙,没少让领路的师傅骂,手栗也吃了好些个,疼得他呲牙咧嘴,但还是继续装模作样学着,反正过了今晚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反观李伯仲就更惨,一旁言传身教的师傅对他是又打又骂,仅是磨石,脑袋就被敲了好几个包,一脸怨妇相,瞧见聂庄在那儿窃笑,朝对方竖了一根中指,嘀咕了两句,结果让师傅逮了一个正着,又结实挨了两个手栗。

聂庄笑得愈发开心。

但下一刻也落得和李伯仲一个下场,瞬间萎靡,乖乖闭上了嘴巴。

等到师傅走后,聂庄和李伯仲相视一眼,默契一笑。

久违的夜幕降临。

劳累了整整一天的聂庄和李伯仲浑身肮脏不堪,全是陶泥水浆,吃过晚食后,二人却还没来得及歇息,又被喊去添柴火烧窑了,就抱着一捆捆柴火往炉火里扔,来来往往,若非习武的缘故,一般人还真吃不消这种体力活,柴火递接必须迅速,且是松木和杂木的组合,一定要晒得十分干燥才行。而往往这么一烧,就得一天多的时间才能出炉一批青瓷,聂庄和李伯仲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烧窑这道工序,所以夜里要和二十多人轮流值班看守。

戌时下一刻,碧柳园的人如期而至。

闻风而动的聂庄和李伯仲彼此使了使眼神,悄悄靠近窃窃私语,随后返回拿柴火时寻机溜走,而后隐匿气息,避开周围人的眼线,躲在视野开阔的角落里观察着。

这一次负责送货的是包俞强,随行十辆车,大箱小箱满载,仅是二十里路,累得拉车的马匹气喘吁吁,重量可想而知。马车来到水角弄后,便直入其内,作为老熟客,这里的人都能认出脸上有颗显眼大痣的包俞强,所以把守之人并未阻拦,但验货还是得验,当负责收货的人确认无误是下次烧瓷所需的材料后,包俞强一挥手,扯开嗓子:“卸货!”

五十多名人纷纷开始一箱一箱搬运。

聂庄与李伯仲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便一跃而下,齐声道:“飞捕查案,全都不许动!”

话音刚落,潜伏在附近的欧阳冰芯和韩桂,以及三十名网役纷纷现身,将一群人包围。

碧柳园的人纷纷慌乱。

包俞强和验货人眉目传神,前者眯起眼睛,然后扬眉,走上前笑呵呵道:“两位飞捕官爷,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韩桂无需指示,御藤术催动,包俞强脚下的地面突然蹿出两根藤条将其困住,动弹不得。

李伯仲漠然看了包俞强一眼,对众人严肃道:“谁都不准动,乖乖呆在原地,若是有人敢轻举妄动,那就试试看!”

包俞强很是配合,瞧了一眼李伯仲腰间的白玉牌,微微一笑,吩咐五十多名手下道:“都听到了没有?这位天字号飞捕大人发话了,你们谁要是敢动一下,就要依法处置!”

五十多声应是。

李伯仲看着包俞强冷漠道:“你给我闭嘴!”

原本脾性喜怒无常的包俞强破天荒和和气气道:“是是是,小的知错。”

聂庄眼中闪过一丝疑色,隐约觉得事有蹊跷,随后听到李伯仲让自己去查看那些货物,便走了上去,随意选一个箱子,打开检查,然而把箱子里的材料悉数倒出,都见了箱底,却仍还是没见到其他异样,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还是如此,转而朝李伯仲摇了摇头。

李伯仲呢喃道:“怎么可能?”

不仅是他这般疑问,向来不爱说话的韩桂也是说了这么一句。

欧阳冰芯看着包俞强和那名验货人,面露思色。

这时,包俞强笑眯眯道:“怎么样,几位飞捕官爷查案可有什么收获?小的一向遵纪守法呀,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犯法之事,要是查到了什么,也希望几位官爷明鉴,小的真的一无所知啊。”

越是见到包俞强这般,李伯仲越是气愤难耐。

聂庄走近拦住,微微摇头。

李伯仲深吸一气,眼神凌厉瞪着包俞强,沉声道:“收队!”

柳蕙天网此次几十号人有备而来,却无功而返。

临走之前,聂庄回望了一眼,只见包俞强在那儿冷笑。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情绪低落。

李伯仲捏紧拳头,骂了一句王八蛋。

忽然间,韩桂石破天惊道:“我们中间有内鬼。”

这时,一脸思色的聂庄托着下巴,补充道:“也可能是耿记食行那边出了问题。”

两人的话如落地滚雷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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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耿府,一间密室之中。

耿胜男优雅坐于红木椅上,眼前是一名体无完肤的男子,被铁锁困在木架上,伤痕累累,已然成了血人,但骨头倒挺硬,不论如何拷打,都不肯透露半字,最后丫鬟小葵烤红的铁块按于男子身上,后者发出痛苦的喊声,尽管这样,在小葵的逼问下,仍旧不肯开口,不仅如此,男子吐了一口唾沫。小葵轻轻侧脸,躲避不及,沾了满脸,随之缓缓擦拭而去,这名在外人面前安安静静的贴身丫鬟,目光陡然冷厉,再次拿起红铁烙在男子身上,那人痛喊一声后,突然低垂下头。

耿胜男面无表情问道:“又死了一个?”

小葵伸指放于男子鼻前,而后回道:“还没,只是昏过去了。”

耿胜男示意道:“我还以为三品境的强者体魄这么不经拷问,拿水泼醒他。”

小葵依照吩咐泼了一盆清水。

男子晃了晃脑袋,模糊睁开眼,神色憔悴,清醒之后,狰狞笑道:“耿胜男你个臭娘们,迟早有一天要你死在老子的胯下!”

耿胜男一笑,笑容显得阴寒,语色平淡道:“小葵,杀了。”

剑光寒芒一闪,那男子就此死不瞑目。

小葵擦掉剑上的鲜血,言道:“没想到这六人嘴巴还挺严实,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每人都拷问了一个时辰,什么也不肯说,不过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耿胜男揉了揉太阳穴,自从聂庄送来六个人后,她从昨天开始,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呆在这间密室中,严刑拷打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亲自审问,见到血腥的场面不免有些恶心,但还算勉强可以适应,而后吐出一口浊气,道:“只能说柳珪养了六条好狗,不过我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这个结果也在预料之中。柳斥候驭人的手段不比我爹差,亦或者这六个人有什么把柄在柳斥候手里,他们就算是死也不敢为柳珪做过的非法勾当说出来。”

紧接着,耿胜男便打算离开,走之前吩咐道:“小葵,剩下的交给你来处理,尸体全拿去后院喂狗好了。”

小葵一点头。

出了密室,耿胜男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走在回百合院的路上,一名碟子送来了一封密信,交到耿胜男手上后,便又消失于树丛间,神出鬼没。

耿胜男拆开密信一看,越往下读,脸色越发难堪,那对极其好看的鸳鸯眉紧蹙,读完后,信纸悄然脱手落地,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会这样……”

静静躺在地上的那张信纸,上面所汇报的内容是不久前水角弄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