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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水边人似月

2016-08-02发布 3097字

马车稳稳的行进着,在临近黎明的夜色中,踏出得得的声响,听到耳中,却觉平静祥和。

小桐早就困得东倒西歪,却强自撑着。卢月娇虽然疲惫,却拍拍她道:“你睡会儿吧,到了地头我叫你。”

小桐迷迷糊糊的道:“那姑娘和公子呢?”

阮启文道:“你们都歇会儿,我守着。”

卢月娇待要辩驳,看看阮启文不容置疑的神色,却不再出声,点点头,再仔仔细细的整理了女儿的襁褓,确保她睡姿舒服,便歪在一边,沉沉睡去。

阮启文看着女儿,再看看卢月娇,便觉人生圆满,不过如此了。

他唇角微勾,面现笑意,想起初次遇到卢月娇的时候:

那日正在秦淮花舫里买醉,喝着陈年佳酿,听着歌管细细,莺声燕语,好不自在。难怪那些个酸书生都爱流连秦淮,果然有些道理。

忽然四周静了下来,再没有歌姬吹奏歌唱,也没有客人说话,阮启文奇怪的看向他们,只见他们都看向舫外:

一只小舫踏月而来,月色溶溶之下,一位二八佳人怀抱琵琶,立于船头。水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小舫靠近,那女子向着众人深深一福,便坐下弹起琵琶,曼声吟唱:

君若惜,君莫离,莫让泪湿素蝉衣。

君若怜,两情依,共赏细雨柳烟低。

君影没,难相与,梦中怎叙相逢意。

弄冰弦,琴音泣,一载发白如鸥羽。

歌声清幽婉转,如倾述,似低语,数之不尽的温柔凄迷之意。

阮启文但觉喉间划过一股清凉芬芳的冰流,顺喉而下,直至心间。登时整颗心都溢满冰润的芳香,令人不禁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他张张口,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

那佳人唱完,也不说话,又是深深一福,小舫缓缓划去,隐于溶溶月色之中。

正自悄然回想,忽然心中一紧,突生警兆!夜色中,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静弥漫开来,那是高手濒临的预示!

终于,还是来了!阮启文又惊又怒,心中大恸,为了这么个劳什子的玩意儿,竟要赶尽杀绝么?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心思电转,痛下决心,瞬间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毫不犹豫地向天上扔去,那东西带着哨音,在黎明前的夜空,绽放绚烂的火花。

卢月娇被惊醒了,阮启文直视着她:“月娇,对不起,我有件事骗了你!”

卢月娇疑惧的看着他:“公子想说什么?”

“我说接你回家,是骗你的!我身属地府,是一个江湖门派。我们地府有一条门规,就是本门弟子只能娶本门弟子,不得与门外之人通婚。所以……”

卢月娇面色苍白:“公子是要抛弃我吗?”

阮启文忙道:“不是!我怎么会抛弃你,听我说,自一年之前遇见你,我便倾心与你,发誓娶你为妻。我们私自结缡之后,我回到地府,是想请求师父,为我们主持婚礼,风风光光的娶你的。

只是,门中长老因循守旧,不肯答应,还把我逐出山门,所以,我不能给你一个正大光明的婚礼了,我们也没有了所谓的家族。”

卢月娇一声惊呼,激动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一直以为他是富家子弟,家中不同意自己的身份,他回去是要禀明父母,娶她为妻。虽然爱他信他,但一直惶惶不安,担心他让自己做妾室。

谁想到,他竟然为了自己,叛出山门,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老天是如此厚待她,让她得到这么一位有情有义的夫君,夫复何求!

卢月娇也握住阮启文的手:“公子如此爱重我,我很欢喜!婚礼不重要,家族也不重要,月娇愿一生相随,公子在处,便是家。”

阮启文爱恋的望着她,要把她深深印在脑海:“离开地府之后,我身上有个东西,引来了仇家的追杀,这一次,敌手太强,我,打不过他们,我们一家人,可能都要死在这里!月娇,你恨我么,没有我,你还在秦淮河畔生活着,不会死。你那么美,一定有许多人喜欢你,也会有人娶你,给你幸福的生活。”

卢月娇泪水飞溅:“公子看轻了我卢月娇,我们歌姬,也是有风骨的!公子不惜叛门也要坚守情义,如此倾情相待,难道我还怕舍弃这一身皮囊?生生死死,和公子永不分离!即便到了黄泉,也要跟随公子左右!只是可怜我们娇儿,她才在这世上活了三个月,难道也要跟我们去么?”

阮启文心如刀割,他刚想说什么,外面一阵讥笑:“好一对悲情的野鸳鸯!我说,别叽叽歪歪了,下来吧,我送你们上路,黄泉路上一家人,也不寂寞。”

阮启文握紧了拳头,卢月娇一下子哭出声来。

阮启文对卢月娇她们道:“我挡住他,你们快走,好歹多活一刻是一刻。”小桐也吓得哇哇大哭。

卢月娇把孩子交给小桐,悄声道:“你带娇儿先走,我们各自分开,走两个方向,迷惑那人。记住,好生活着!”

小桐知道卢月娇个性外柔内刚,她此时这样说,是存了和阮启文同生共死的念头,不由心中又痛又怕,却不得不点点头,两人下车而去。

阮启文走过去,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问道:“死之前我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让我别做个糊涂鬼。”

“说吧!”

“为什么你们确认,那东西一定在我身上,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我们为什么要确认?”黑衣人狞笑:“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凡是当日路过紫音山的人,鸡犬不留!我们只不过是其中一路而已,像我这样追杀你们的人,有三十六路!不过你也是不错了,地府弟子,竟然能杀了我们这一路十几批高手,最后不得不出动了我,也是我们对你的厚待,要知道,我的价码可是很高的,哈哈哈哈!你可以死的瞑目了!”

阮启文瞳孔微缩:“滥杀无辜,你们比我们地府还狠!”

“承让承让!”黑衣人得意大笑,阮启文功力还在的时候,他倒要忌讳些,现在阮启文重伤,功力失去大半,他还需要防什么?

阮启文趁他笑的时候,霍的吐了一口鲜血,在他脸上,血花迸溅,他登时感到脸上一阵剧痛,一摸双眼,竟然瞎了一只!半边脸上全是黑血。他不禁大喊一声,又痛又怒!

阮启文冷笑一声,剑光如游龙乍现,欺上前去。此时不动手,等待何时?趁你病,要你命!他中了大师伯的黑沙,血液里有他的毒,这种毒,他作为本门的人都受不了,何况别人!

黑衣人刚瞎了一只眼,凶性大发,狂风暴雨般向阮启文袭来。阮启文内力未复,且功夫走的是机巧一路,遇上这么霸道的内力,应付的很是吃力,不一会儿便险象环生,步步后退。

黑衣人挥动左手,一波内力向卢月娇和小桐袭去。他狞笑道:“敢弄瞎我的眼,我要弄死你全家!小子,尝尝什么是痛不欲生、回力无天的滋味吧!”

阮启文回头一看,不禁肝胆俱裂!只见卢月娇和小桐孩子,分别处于两个方向,被黑夜人的内力掀到在地!

黑衣人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用内力风把卢月娇的衣服撕得一条一条的,已经露出了里面晶莹的肌肤!

小桐抱着孩子趴到在地,身下护着孩子,腿却是断了,悄无声息,不知死活!

阮启文顾不得自己,拼命飞身去救,却是一顿,一边是娇妻,一边是爱女,他该先救谁?

黑衣人哈哈大笑:“心疼了吧,看你到底能救那一个!”一个劲风过去,登时卢月娇露出了两条玉腿,裙子已被刮烂!

阮启文大叫一声,目眦尽裂,他向卢月娇跑去,脱衣盖上她。再向小桐看去,小桐后背已经被劈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最可怕的是,她一直没有开口喊叫,那么孩子……阮启文吓得面色煞白如鬼!

他焦急的向小桐跑去,刚刚走到跟前,只听那边一声裂帛,卢月娇的衣服又被撕裂!

黑夜人的笑声如同地狱恶魔,他要慢慢的折磨他们,把阮启文的心把在手里好好的揉捏,碾碎。然后,再杀了这个窝囊废,掳走那美貌佳人,逍遥快活!

阮启文恨极,残声哭叫:“畜生!我和你拼了!”欲要不顾小桐,回身和黑衣人拼命!卢月娇却叫到:“救孩子!救孩子!别管我!”声音中有不顾生死的诀别之意!

阮启文几乎痛不欲生,仰天悲声大叫:“地府,你们还不出现么!”

黑衣人更是得意:“你这狡猾的小子,别装模作样了,你可是地府叛徒,谁会来救你!”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谁说的,这不赶来了么?”

这个声音一出现,黑衣人大惊,连忙收手后退,阮启文却是大喜,是他!

那个声音接着说:“人这么贱,死也要让你死得贱一点儿!”

这个声音像是开启了一道咒语,一道血色电光迅疾而来,不待黑衣人反应,便在他身上炸开了花,将黑衣人的脑浆炸开一片,身上血肉骨骼也分崩离析,散落到地上!如同一堆烂糊糊的臭了八年的臭肉,恶心巴拉,果然死的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