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知芷安再次发起了高烧,痕阁的婢女们却只是安静的站在床塌前,低着脑袋,仿佛听不见帷幔里时不时就会发出的奄奄一息的哽咽。
"水,水?"
站在最靠近软榻的一个婢女听见了声音,转身到桌旁倒来了水,手刚刚碰到床沿的帷幔,另一只手里的水杯就被夺了下来。
"仇舞,你在做什么?"
"知小姐会死的。"
"公子说了,让我们别给知小姐用药。"夺走了水杯的婢女,冷冷的看了一眼被帷幔遮的严严实实的软榻,她们谁也没见过软榻里的知姑娘生的什么模样。
"这是水,知姑娘会渴死的!"仇舞心急的转身要再去倒水,却被再次夺了手中的水壶。
"公子把她关在地牢半年她都能活着出来,她怎么会这么容易死,你别多生祸端。"还有另外两个婢女依旧低着脑袋不发一语,仇舞愣了一会儿,推开门。
"你去做什么,公子让我们守在这儿!"
"我去找拓大夫。"说完仇舞就冲进了灯火通明的夜色中。
拓医房的守卫说拓大夫已经出了府,仇舞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公子安排好的。公子是故意不给知姑娘治病,故意要折磨她。仇舞想不明白这位知姑娘究竟是怎么得罪公子了,却隐隐觉得公子对这位知姑娘有些特别。
毕竟公子府除了婢女,是从来没有女眷住下过的,就连仇安公主都没在公子府留宿过。
仇舞心知回了痕阁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站在那里听着知姑娘的哽咽声,于是脚步也不由的慢了下来。
拓医房的守卫很快就追上了她,"你可是痕阁的婢女?"
"是。"追来的守卫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花纹的瓷瓶,"这是拓大夫留下的,说是留给痕阁那位姑娘的。"
仇舞愣了愣,同样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人在附近走动。"公子不是不允许拓大夫给知姑娘用药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拓大夫说若是有人寻他就把这药给那人。"守卫见仇舞犹豫不决的样子,连忙把药塞进仇舞的衣袖里。"你还是小心为好。"说完,守卫就跑开了。
仇舞想不明白拓大夫为什么会违背公子的命令,她小心的将衣袖里的瓷瓶藏的更深了一些,然后脚步匆匆的往痕阁赶。
远远的,仇舞就看见一行人站在了痕阁的门口。
其中三个婢女是同她一起留在房里照顾知姑娘的。
再走近一些,仇舞看到了公子的贴身侍卫,仇桑。她几乎是腿一软就跪了下来,谁知并没有人前来斥责她,大家都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在等待什么。
"恶魔!"房里突然传来了知姑娘的哭叫声,仇舞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又弯下身子压低了脑袋。
房间里,床塌的白色帷幔落了一地,知芷安虚弱的坐在地上,愤怒的直视着桌旁正在悠闲地品茶的男人。"你这个恶魔!"
仇时冷笑着放下茶盏,"你若是求求我,或许我会考虑将拓大夫请回来。"
知芷安的脑袋已经热的发晕了,嘴唇也热的起了一片白色的水泡。她知道高烧意味着什么,她或许不会死,但是却极有可能被烧坏脑子。她不怕,可是她不甘心是在仇时的面前这么狼狈,可是偏偏他就是要来到她的身前,看她这样的狼狈。
"你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既然要我死为什么还要把我从地牢里放出来。"
仇时依旧安然的坐着,看着杯盏里浅绿色的茶水,眸光里渐渐起了波澜,"夜梵知道你的那个噩梦之后,应该想到过你会落在我手里吧,那个诅咒也只有他能破开,你说这是你的幸还是不幸?。"
知芷安的脑袋被烧的发疼发胀,她模糊的听着仇时说了一大堆她听了很多次然而依旧听不懂的话。无非是在说她是夜族的奸细吧,可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她只是一个奸细,仇时应该早就杀了她了,她的身上似乎藏着什么他们急于揭开的秘密。
"如果你和我合作,或许就没这么不幸了,你说呢?"仇时握着茶盏走到知芷安的身旁,半蹲下身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立刻传来的烫人的温度。
"渴吗?"
知芷安看着杯盏里荡漾起来的茶水,喉咙里的烈火似乎就要喷涌而出。她用力的咽了咽喉咙,血腥味瞬间撕裂在她的嘴里。
"等你想好了,再来给我答案。"仇时浅笑着,杯盏里的茶水缓缓的沿着杯壁流下来,淋在知芷安的头顶。
"你这个恶魔!"
"如果我是恶魔,我应该,把你的这只手折断,你觉得如何?"仇时捏着知芷安的左手手腕,目光沉沉的落在她手背上的红色印记,"说话!"仇时突然用了力气,知芷安听见了自己手骨"咔"的一声,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你放开!"知芷安抬起脚往仇时身上踢,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握住了脚踝。
"这条腿也不要了吗?"
知芷安已经疼的快要坚持不住了,左手蔓延开的疼痛瞬间浸透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本来就热的快要昏沉的脑袋此刻受了刺激,竟然瞬间清醒了,于是那种疼便更加深刻了。
"放开!"她已经痛得没有力气大声的说话了,仿佛用了力气,那只手就会从此疼下去一般。她疼的眼泪都爬了出来。
"要不要和我合作呢?"仇时握着知芷安的脚踝,浅笑着,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看看她低头服软的模样,可是偏偏她不如他所愿!
"我不知道什么合作,我也绝对不会和你这种恶魔合作。"知芷安虚弱的倚在身后的床沿上,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冷汗从她的额角一滴一滴的淌下来。
"那就好好享受吧。"仇时松了手,站起身子,转身走出了房间。知芷安直直的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将他咒骂了多少遍,他依旧打算让她这样自生自灭是么?
知芷安看着无力的垂在地上的左手,她咬着牙试着将手抬起来,可是一用力,钻心的疼痛便再一次爬了上来。她急促的喘着气,想平复这种疼痛和心里忍不住浮上来的委屈,可是眼泪还是汹涌的跑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