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一因一时脑子抽风去相亲,带来了一系列不良的多米诺效应,连朋友们都轮番轰炸她,讥讽的,嘲笑带怒骂的,搞得她不得安宁。
总之,这次奇葩的相亲成了她梦魇的开始。
朝夕相处的画家、远在东北的蒋丽,加上从不讲粗话的于秋颖,甚至轻言细语的于晴,桴鼓相应,都对她予以了毫不留情的鞭笞。
他们除了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鞭挞了她自掘坟墓的做法外,甚至还有人,言语中带出了要她和钟一言归于好的暗示。
凡一除了被这些言语抽打得遍体鳞伤,没有吸取到半点可利用的精髓。
这些都还没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连陶老师都知道她去相亲的事了。
为此,陶老师专门腾出时间来,把凡一叫去办公室,跟她大谈了一通人生。
看来陶老师早就蓄谋要跟凡一谈一谈,所以讲起话来很流畅,这些话,像是早就憋在他心里,急于要吐露出来的,而且是不吐不快的感觉。
凡一感觉,陶老师就像是,那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话唠,就像是被堵住了嘴,一旦撤封,言语疯狂奔突。
他抚今追昔,“凡一,你怎么也胡闹起来了?你一向是很安分的,很理智的,现在怎么也糊涂起来了?只是为了孩子的户口,你就准备把自己一辈子葬送掉?你太拿生活当儿戏了。凡一,我告诉你,你这样做,将来会付出代价的,你早晚后悔的,知道么?要对别人负责,更要对自己负责……”
凡一被陶老师训得像是一只可怜的兔子,她缩坐在陶老师办公桌前的椅子里,低垂着头,心里早就后悔不已啦。
“当初,你生一一的时候,我问你孩子的父亲是谁,你死活不说。现在,你还是像个没有口的瓶子,到底你要隐瞒到几时啊?”陶老师又痛陈往事了。
陶老师清晰地记的,那时凡一考上了自己的研究生,可还没开始上课,紧接着就告诉自己,她怀孕了。
那个时候,陶老师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安分守己,看似胆小得像兔子一样,貌似柔弱的凡一,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这么出格的事来?
虽然想不通,也责怪凡一不争气,但陶老师网开一面,给了凡一半年的时间,让她推迟半年入学,等凡一把孩子生下来,再来自己身边读书。
后来,凡一在自己手下学习工作,成绩优异,表现很突出。
凡一毕业了,留校任教,在自己手下干得不错。
他很欣慰,他知道凡一一人带着孩子不易,处处照顾着她。
当初钟一发了疯一样,几次跑来,跟自己打听凡一的去向。
那时候,钟一像是有第六感,几次不罢休地缠着陶老师,非要他说出凡一的下落。
当时,陶老师很想告诉钟一,凡一就在北京,就在B大自己这里。
但是,凡一求过自己,求他千万不要告知钟一,并且竟然还斗胆扬言,如果陶老师把自己的下落告知了钟一,自己就放弃学业远走他乡,她说不想做钟一的附赘悬疣,想自己平静地生活下去。
陶老师气得大骂了一通凡一,但是,最终还是尊重了凡一的意见。
三年后的今天,自己接了这个国家重点研究项目,当他知道,来B大负责接洽工作的是钟一的时候,他暗暗高兴。
他觉得,机会来了,是时候了,该让钟一知道凡一的下落了。
不管他们结果如何,凡一也该直面钟一,而不是一味的逃避了。
于是,他耍了个小手段,让钟一和凡一终于得以见面。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既没违背凡一,没有对凡一食言,又巧妙地让他们得以相见。
陶老师喜欢卓然执着的钟一,也钟爱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他私下里一直希望,优秀的凡一能够和钟一在一起。
可是,毋庸置疑,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好像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啊,在陶老师看来,再怎么着,凡一也不能自暴自弃,用相亲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样做,在陶老师看来,就和洒筛子来决定命运没什么两样。
陶老师跟凡一讲了很多人生道理,陶老师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凡一暗中冒冷汗,暗自喟叹,唉,又做了一把小学生。
凡一不声不响,她不是不明白。
但她觉得道理归道理,现实总是天壤之别。
陶老师见凡一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有点着急,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八度,惹得凡一赶紧频频点头,说自己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陶老师才放过她,让她回去,好好想清楚。
她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办公室,发现桌上累积了厚厚一摞文件,这些都是同事拿来,让她去钟一那里签字的。
她抱着一摞材料,到了钟一办公室。
钟一在。
看到脸色不佳的凡一进来,钟一也不多言,扯过材料,一一签了字。
钟一今天出奇得痛快,没有冷言冷语,没有冷嘲热讽。
凡一心想,要是钟一再跟自己来一通有的没的,自己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还好,他今天,挺正常,什么都没做。
不一会儿,钟一下楼去了,好似有什么急事要去赶去办。
凡一见钟一离开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静静地坐在桌前发呆,回味着陶老师的话,觉得自己去相亲的行为,简直是糟透了。
“李老师,有人找你。”钟一去而复返,脸上的表情莫测。
“是谁找我?”凡一没看见什么人。
“我刚在楼下碰到这位先生,向我打听李老师在哪个办公室,我就把他带上来了。”钟一闪开身子,一个身影出现在凡一面前。
凡一惊讶得都站起来了。
是和自己相亲的陈老师。
“您,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凡一吃惊得都有些口吃了。
她以为,以后和陈老师再也不会见面,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又见面了,而且是在这个地方见面。
钟一也不离开,站在一边,戏谑地看着他们,仿佛在欣赏大片一样,脸上带着期待的欠抽神情。
“李老师,我是来为那天茶馆的事道歉来的。”陈老师今天穿得挺正常,说话也正常,人显得精神了许多,看上去不像那天那么有喜感和违和感。
“陈老师,没关系,都过去了。”凡一觉得他专程跑到B大来道歉,有点太郑重其事了,自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可否请李老师移步讲话?我有几句很重要的话,想跟李老师说。”陈老师镜片后的眼睛很真诚。
“打断一下二位,我这里有一份很重要的数据,要和李老师核实,请李老师马上到我办公室来。”见他们似乎要另找地方长谈,钟一毫不客气地,冷脸打断二人的谈话,继而进了自己办公室。
凡一看着钟一的身影隐没到门内,对陈老师歉意地笑笑:“陈老师,对不起,我还有工作要做。那天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其实,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也是抱着不良的心态去赴约的,所以,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们扯平了。”
“李老师,非常抱歉,那天我实在没想到会和你相亲。要是早知道会碰到李老师,我是不会那样失礼和冒失的。我知道我的做法有失尊重,这是因为老娘逼得我太紧了,所以才……我历来相信眼缘,可是眼缘到了,却让我吓跑了。看来我们真得是没有缘分。那么,不打扰了,我告辞了。”陈老师的自尊像一张纸,很薄。
“陈老师,你慢走。”凡一客气地挥手告别。
他走到楼梯口,又折回来,“李老师,我以后,不会再去相亲了。我决定了,回去跟一直暗恋我的她,商量结婚。这是我刚刚才有的决定,因为我终于也尝到了被拒绝的滋味,这感觉,委实并不好受。”
“陈老师,祝福你。”凡一终于长舒一口气,真诚的。
看上去,陈老师人还是不错的,只是,那天的那出戏太过精彩,不够真实,两人只能从戏里走出来,各走各的路。
凡一转身推门进了钟一办公室,“李sir,有哪些数据需要核实?”
“这些,你自己看。”钟一稍显粗暴地推过桌上一摞资料。
凡一翻开那些资料,“这些都核实过了,而且,这些数据,早就报上去了。”
“是么?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钟一没有表现出自己弄错了的惊讶或是不好意思。
“那么,李sir还有事么?我学校里还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请等一下,我想请问李老师几个问题。”
“什么?”
“听说,李老师想找个结婚对象,以解决孩子的上学问题?”不知道钟一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
“这事是我个人的私事,和工作无关,无可奉告。”凡一一听就来气了。
这是谁,这么大嘴巴!
其实,被她骂大嘴巴的这个人,就是凡一无比尊敬的陶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