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匆匆从身边溜走,待我们回想起往事时,也只留下些许的不舍与唏嘘。小镇的冰雪已在温暖的日子里,渐渐消融,河边点点的新绿,枝头含苞待放的花蕾也渐渐有了春日的色彩,蜂蝶簇拥着一朵朵盛开的花儿,在花丛中紧张的忙碌着。
小镇又换上了它古朴的装束,在行人的驻留或经过时,仿佛在用带着古气的身姿,给每一个人讲述着这里的风风雨雨。那铺就街面的青石板,在行人的脚下低沉不语,随着岁月的流逝和行人的踩踏,渐渐被磨平光滑,在春日的阳光下,折射出暗沉的光芒。
阳光正好,四下无风,南来北往的人们在街道上匆匆而过,不时有人牵着马匹在街道上走着,马背上驼满了各种货品,还有些孩童的玩具,每每这时,孩子们都会围着这样的马匹打转,用好奇的眼光瞧着它,但更多的是看着那些精巧的小玩具。两边商铺的幡子安静的挂在屋檐下,在商贩的吆喝声中略显凄凉,仿佛残喘的老人。
小镇上又有几家铺子关门了,从去年腊月到现在再也没有开过。那些禁闭着的店门也曾门庭若市,也曾有过自己的风光,此时却没有了丝毫往日的景象,凄冷而破败,连幡子上也沾满了尘土,孤零零的挂在门前,一动不动,没有了一丝生气。
作为入关中的一个贸易点,往年小镇上的人都在春日里人山人海,各种货物的交易,走马的商队,杂耍的,从西藏过来做毛皮生意的人都汇聚在这里,人们各自讲着不同地方的方言,那些商队的马匹在经过小镇街道时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踢踏”声,整个小镇都被欣欣向荣的景象笼罩着,连它古朴的建筑也在热闹的气氛中独具一格。可是随着这几年军阀割据,各地刀客土匪日益猖獗,即使建立了新的政府,却也如同傀儡一样,并没有多大作用,有的人当了官,自认为荣归乡里,聚起乡人大吃大喝,贪污政府公款也是常有的事。
今年的小镇上,冷冷清清,街市的吆喝声不时传来,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在街市上空,凄凉的飘落着。几家开着的铺子也是在风雨中苟延残喘,若不是小镇上最近聚了一些外地人,估计他们连生意也没有。
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志国和志远两兄弟并肩走在街道的人群中,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在人群中格外耀眼。治国比志远年长五岁,面容上也要成熟些,他的个头略高,鼻梁高高挺着,一双浓眉下,是坚定看着前方的眼睛。黑茬茬的胡须爬满了他的鬓角,看起来成熟稳重,治国作为杨家的老大,为人正直仁厚,虽然平时话语不多,但二郎和三郎在心里都很尊敬自己的兄长,他面容坚毅,自身带着一股勇武的刚强,惹得在街上行走的几位少女不时回头害羞的看着他。志远与他并肩走着,他的眉毛浓密而整洁,像是一把剑一样干净,不过眼睛里却比志国多了几分灵活,从小调皮捣蛋的他,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事情之后,变的成熟了不少,比起兄长,他的面容清秀些,只是颌下已经长出了细密的黑色绒毛,怕是不出几年,他的面容就要比大哥看起来还要豪气。
他们一人牵着一匹马,志远身后的是浑身乌黑的黑风,此时正往外喷着鼻息。杨家要在入夏举家迁往山西,这清明的祭祖就尤为重要,到时不仅要供奉太牢以告天命,还要在自家祠堂摆上祭台,宗亲皆跪拜行礼,算是大祭。这样的祭祖所需的东西除了自家能够拿出的以外,还是有很多需要买,志远和志国两人分别牵着一匹马,看到中意的东西就买来让马儿驼着,既省时又省力。
两人正在街中走时,前行的人群不知何事向两边躲去。志国和志远看着这些人,不为所动。
“让开!都让开!你他妈找死呀!”人群前方传来阵阵辱骂声,那声音嚣张跋扈。
待街中人群朝两边散开之后,才看清楚了些。原来是一队人马正从街道经过,但骑马人显然不想下马,就找了个满脸猥琐的家伙开路,这个家伙身材瘦小,说话像是被针扎一样尖锐,像条狗一样对骑在马上的人卑躬屈膝,却像豺狼虎豹一样仗着他人的势,对挡路的群众连打带骂。
而骑在马上的一群人,虽然刻意穿着中国人的衣服,也全是上等的料子,但他们的冷漠和留在嘴唇上的胡须将他们的特征表露的十分明显:这些骑马的人是日本人!从31年九一八事变起,日本人占领了我东三省,在中国的内陆就出现了大量的日本商人,常常在荒野或是森林里行走,全然不像是商人的样子。他们不苟言笑,看待中国人也尽是蔑视,有的小人为了优厚的钱财做了他们的向导,冲他们点头哈腰,完全没有一点中国人的骨气。
“看什么看!再看打死你!”猥琐的向导大声辱骂着挡路的人,用鞭子狠狠的向一位妇女抽去。
志远看不过去,丢下手中的缰绳想要冲上前,却被志国一把拉住。他的脸上满是因愤怒而生出的红色,他回过头看着大哥,心中有些不解。
“忘了你二哥是怎么离家出走的了?冷静点!”志国瞪着志远,小声的说。
一想到二哥的遭遇,志远心中的仇恨又多添了几分,他咬紧着牙关,冷冷的盯着前面这些神态怡然,仿佛在游玩观光的日本人。
胆小的人群被这猥琐的向导又是打又是骂,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翻脸,都迫不及待的朝两边躲避,他们表情冷漠的看着这群队伍走过身边,仿佛是在迎接着凯旋而归的英勇勇士。
这群人渐渐朝前走着,日本人抬起头看着两边的建筑,眼里充满了惊奇与欢喜的神色。猥琐的向导洋洋得意的走在前面,脸上的笑容让他的脸变得更加丑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