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凡一叫上继锋,去招待所找钟一。
前台服务员,一个看着挺厉害的小辣椒,拦住他们,不许他们两个进去,说这里今晚有重要客人。
继锋让她给钟一房间打过了电话,小辣椒才放行。
继锋和钟一是分别六年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钟一捣了继锋一拳,算是问候和见面礼。
继锋甚至比大自己两岁的钟一,还高一点。
三个人高高兴兴坐下来。
凡一带来了妈妈今年,不,应该是去年做的醉枣,三个人品尝着,仿佛又品味起遥远的少年时代。
钟一吃着醉枣,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味蕾要求高了,感觉不如记忆中的醉枣那么好吃了。
继锋却说,还和以前一样好吃。
凡一讥笑钟一:“那是因为你好东西吃太多了!”
三人毕竟是少年时的伙伴,年龄也相当,话匣子慢慢开启,话题也铺陈开来。
继锋说到自己极其难搞的班主任之糗事,讲其经常在其他任课老师上课时,急匆匆赶到教室上课,滔滔不绝,讲了半天,蓦然发现任课老师就站在教室后面,才发觉自己心急火燎地来上课,竟然记错了课时。
凡一说到自己父母吵架时,爸爸会背着笤帚,装模作样向妈妈负荆请罪,三个人都忍俊不禁。
钟一话最少,他聊到某领导的生活琐事,凡一和继锋都睁大了眼睛。
那位领导经常出现在电视和报纸新闻版面,每天央视七点当的新闻联播,经常会有他活动轨迹。
他给人的感觉,无论是接见外宾外宾,还是大会发言,神情总是很严肃,让人怀疑他是否会笑。
在凡一和继锋眼里,他是神一样的存在,听钟一一说,想不到生活中是那样的风趣幽默。
聊到很晚,继锋脱掉外套,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凡一也有点困,迷迷糊糊的。
她和继锋来的时候,就跟父母讲好,若聊到太晚,就在招待所凑合一宿,天明再回家。
钟一却依然精神十足,他推了推东倒西歪的凡一,让她去床上睡,自己和继锋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放寒假后,快一个月了,没有凡一的任何消息。两人临放假前,还闹了别扭,钟一整个春节都闷闷不乐。
她知道自己移动电话的号码,竟然一个电话也没主动给自己打过,他心里憋着气,无处发泄。思量再三,最终决定,给凡一打个电话,你不打给我,我打给你总行了吧!你不来就山,山来就你,总成了吧!再说,好男不和弱女斗,我先来打这个电话好了。
谁知,她竟然没有理他。
他彻底郁闷了!
元宵节,爷爷说,自己当年的战友们,年龄都大了,退居二线。以往都是钟一的爸爸去给这些老领导们拜年,今年,钟一爸妈海外驻守,回不来。
爷爷说:“钟一,你长大了,你替爷爷跑一趟吧!”
钟一当然乐意效劳,爷爷要他去的是离凡一家不远的省会城市。他盘算,给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们拜了年,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趟夜王山,到时就可以看见凡一了。
此时,钟一依然没有睡意,浑身每个细胞都兴奋,凡一和继锋都迷迷糊糊睡着了。
钟一的目光落在熟睡的凡一身上,看着睡着的凡一安然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涌动。
突然,在凡一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本来他就憋着一肚子的怨气,见到凡一后,这怨气就蛰伏了,一看见凡一脖颈里挂着的东西,那股怨气蠢蠢欲动,一发不可收,轰隆隆全涌出来。
就刚才,他们两个脱了外套,他看到继锋脖颈里,挂着那个下端坠着狗牙状的红绳。
原先在学校,他看凡一带过,现在,他赫然发现,继锋和凡一都戴着着相似的东西,好似他们两个是一家,独独把自己排挤在外,这是什么情况?定情信物?情侣项链?
看到凡一脖子里的东西,他突然像得了失心疯,失去理智,一把拽住那根红绳,大力扯下。
凡一被弄疼了,也醒盹了,生气地瞪他:“你干什么?疯了你?”
钟一不语,手里抓着那根红绳,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咬着嘴唇,什么也不说。
凡一见他紧紧攥住那根红绳:“你拿那个干什么?”
钟一闷葫芦一般,不发一语。千里迢迢来此,心忽然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冰冷。
凡一也郁闷,好端端的,怎么又翻脸了!
“你喜欢、这个?”凡一试探着问。
钟一不接话,反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年交换保存的核桃?”
凡一点点头:“当然记得。”
“那你有没有打开看过?”钟一问。
“没有,不是说长大了才看么?”凡一打着哈欠,咕哝着说。
“你把我的核桃拿给我,我把你的还给你。”钟一说。
“我没带在身上啊!”凡一不解地看他,“为什么突然要交换?朝令夕改的,真不懂你!”
“不为什么,你明天给我。”钟一堵气。
“嗯,可是……”那个时候,回家把东西给了妈妈,她就彻底忘记了这事。不知道,妈妈还有没有保留着。
钟一最近火气很大,一点小事就能让他炸了,完全不是小时候不温不火的性子。
“可是我不知道那东西还在不在!”还是诚实一把,说出来,说谎,可是后患无穷的。
这次钟一没发火,没说话。
“我知道会是这样的,我一点也不失望。”他轻声说。看着手里攥着的红绳,举起,“还给你。”
凡一脑子里有一百个问号,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凡一接过项坠,随口说:“我妈最近特迷信,说这个狗牙能压惊、辟邪,能带来好运,非叫我过年挂脖子里。”
“这是你自己的?”钟一高兴地问。
“不是我自己的,难道是偷别人的?这里的小孩,小时候,都挂这个。继锋也有。我还有一个类似的手链。小时候,谁家杀猪,爸爸就跟别人讨了猪耳朵后面的一小块骨头,磨去锋利,打上孔洞,妈妈给编了红绳系上,拴在我手上,说是辟邪的。那时候还很小,现在那手链我带不上了,红绳太短了。”凡一说。
钟一把玩着那个用貌似狗牙做的项链,越看越觉得顺眼,旋即阴转晴,“我很喜欢这个,能不能送给我?”
“你喜欢就拿去吧!”凡一爽快地说,她把双手平托,然后朝掌心吹一口气,假模假式地说:“把我的福气,都给你,我的孩子!”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咯咯笑开了。
钟一也笑:“谁是你的孩子,刚才还说,自己没长大呢!”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凡一瞪他,眼睛溜圆。
“刚才是谁说核桃要‘长大了才看’的?那意思不就是自己现还没长大呗!”钟一笑说。
凡一哼哼两句,没发出声音。暗想,该回去找找那个核桃了。
过一会儿,钟一再回头看时,她已经斜倚在床头,又睡着了。钟一把她放倒,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自己也困了,找一条毯子,歪在另一张沙发上,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天一亮,钟一就付了住宿费,离开了,因为怕再有人来骚扰。临走叮嘱凡一提早点去学校,自己会去车站接她。
凡一回到家,发现爸妈正在整理钟一昨天带来的东西。凡一也吓了一跳。都是些很贵的补品和市场上见不到的东西。爸妈唏嘘了一番,像藏宝贝似的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