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三日后是新娘子出嫁归宁,也就是俗话说的回门的日子。
花飘零虽为皇后也得到了这项权力,玄琪准许花飘零回府,这对于一个女人,特别是皇帝的女人来说已经是十分的荣耀了。
但是花飘零感兴趣的却不是这一点。花飘零想要尽快掌握的是皇宫和京城的动态,只是身为皇后便有诸多束缚,因此在不清楚宫中情况的时候,她也不能轻举妄动。而现在这次回门,又有玄琪陪同,那势必也会牵扯许多势力的动作,那么借机一探究竟才是花飘零所想之事。
毕竟以后她还要在宫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开一条与外界互通消息的道路和自由出入宫禁的时机。这不仅将成为她办事的助力,同样可以成为她留下的一条后路。
花飘零想着,便轻轻坐在梳妆台前,随手用一根木簪子斜挽起一头青丝,再戴上那顶金凤朝阳的金冠,放下纱帘,放下珠帘。
花飘零静静站起身,对站在身后的锦儿说:“走吧。”
“好的,小姐!这下可以出去逛逛了!你都不知道这宫里的教习嬷嬷多讨厌!”锦儿满面喜色。
“是啊,估计这几天是真把你给闷坏了!”花飘零看着锦儿高兴的样子,也不觉的心情放松了些。
“难道宫里真就这么无趣?”突然一个声音插进了花飘零和锦儿的谈话,接着玄琪的身影果不其然的就从门外走进来了。
花飘零和锦儿都转头看了玄琪一眼,停止了交谈。不过花飘零只是表达自己对他这个时候来的目的的疑惑,而锦儿却全然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就这样盯着玄琪看了半晌。
终于,这个在花飘零印象中厚脸皮的家伙被看得似乎有些不自在了。
“咳!”玄琪右手握拳,然后将拳头放在嘴前咳了一声,然后说,“你这个丫鬟也太大胆了,居然敢直视天颜!见君不拜!”
说着说着,玄琪居然也真的说出了一点气势来。
锦儿听了之后,直翻白眼。
其实规矩什么的锦儿也都知道,但是花飘零和锦儿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顾忌,而且她们也都不是喜欢拘礼的人。再加上锦儿的性子也随了柳姨,活泼而带着一股江湖人的豪爽。所以这些礼节什么的,她一向是能不做就不做的。
但是这种做法在宫中确实不行,花飘零看了锦儿一眼,看来还是得告诉锦儿,让她以后注意些。
“锦儿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和她感情一向很好,所以我们之间一直都不会拘礼的,这才让她疏于礼教了。所以如果她真的在你面前言语无状了的话,还请你不要生气。”花飘零想这应该是她和他说话时最为温和的一次。
玄琪听了花飘零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锦儿一眼,转移了话题,笑着说:“嗯,皇后今日回门,朕与之同行,如何?”
花飘零略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嘴上又淡淡的说了一句:“荣幸之至。”
玄琪大概是想再为花飘零造势吧,毕竟皇后回门之事就已经盛况空前了,更何况是皇帝亲自的陪同?这足以向天下证明新帝与新后的恩爱。
花禀业看到她在玄琪这里如此受宠,想必是觉得计划十分成功的吧。也好,那样花禀业才会动起来,她也好有所行动。
于是花飘零在玄琪的陪同下,又一次从花府的正门堂堂正正的被花府上下所有的人跪迎进了那一道朱红的大门。
而在步下御辇的时候,玄琪十分细心的搀着花飘零下来,而且还十分不避讳的牵着她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走进了府内。
一进府,锦儿不耐烦听这些人说的客套和恭维的话,所以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先溜了。
等花飘零和玄琪一路上应付完那些人明明就口不对心的话语之后,就有丫鬟们将花飘零与玄琪迎往正厅阁稍作休息,但是花飘零婉拒了。因为她想回水音楼看看,当初那里还有许多没有带走的东西。所以花飘零借口说想一个人在府里走走,让丫鬟们都退下了。
花飘零一个人沿着小路前行,虽然暗处仍有花府的暗卫随行,但是花飘零却仍然觉得这是难得的清静。毕竟这些天以来,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三五成群,一大堆的宫女太监伺候着。现在起码没有人出来打扰她,她可以静静的走一段路。
只是不知不觉,就又接近了兰清苑旁的那个曾经和花品茗约定过的地方——那个小花园。看来真的是成习惯了,所以在花府中一看到熟悉些的景色就不自觉的往这儿走了。
突然身侧传来了“唰唰”的破风声。
花飘零不禁走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怀着什么莫名的期待,她转过一从花木,就见到了一个正在舞剑的身影。
不会错的,就是他——花品茗。
少年的动作流畅干净,不带一丝拖沓,而且他的招式刚柔并济,像极了他衣饰上常常绣的青竹。
“谁!”少年的剑突然指了过来,剑气凌人!
从他那剑气上花飘零就可以看出他的武功不低,也看得出他的剑气只是警告,并无意伤人,所以花飘零站在原地没有动。
果然,花品茗的剑只到了她眼前就没再前进了。这个少年仍然如以往那般清澈,还是那个会替她说话,会再危难时救她,会为了一个根本就不会来的人日复一日的等在同一个地方的少年。阳光般灿烂,阳光般温暖。
少年一见到花飘零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期盼与欣喜,但是在看清她头上戴的是金凤朝阳的金冠后,那丝喜意立刻消失不见了,取代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然后少年立刻收了剑,低下头,恭敬的跪下说:“不知是皇后娘娘驾到,还请皇后娘娘大量,恕小民刚才的无礼之举!”
虽然是跪着的,却另有一番气度让人觉得他并不低人一等。
“无碍,免礼。”花飘零轻轻的说道,但是内心却不知是悲是喜。
“皇后娘娘,你……”花品茗站起来有些犹豫的说了一声。
花飘零没有询问他未尽的语意是什么,也没有作答。就这样错过不是最好的结局吗?何必让两个人都陷入悲伤的漩涡里。
“草民失礼了!”花品茗像回过了神一般,又恢复了镇定。
“你……从身份上讲,是我的哥哥,所以不必如此多礼。”花飘零淡淡的说出这句话,花品茗的脸色却微微发白。花飘零捏紧了手指,转过身,尽量平静的说:“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
这是花飘零第一次使用“本宫”这个称谓,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称谓第一次居然会在花品茗身上被用出来!
她也不知道,她是在强调他们之间身份的鸿沟,还是不想让她自己感到后悔而故作强势的想要逃离。
但是花飘零心里一直清楚,这样也许是最伤人的,却也是最好的结局。
花飘零静静的一步步的离开,尽管如此花品茗落在她身后的目光依旧让花飘零的心里微微泛起了涩意。
到了水音楼,这里依旧清幽安宁。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下,却不禁又想到了柳姨。柳姨对她的关系一直是亦母亦友,她在花飘零的生命中也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因为这是花飘零在这个世界上堕入黑暗之时收获到的第一份温暖,可是现在这份温暖却已经变得残缺不全了。
轻轻打开房间里的第三口箱子,取出那张美丽的冰弦如梦。一直没敢再碰这把张琴,因为怕她的功力不够被反噬,可是现在她已经有这个驾驭它的信心了,而且她现在真的特别想要弹一曲。这是在柳姨去世之后,唯一一次她真心的不是为了任何目的或者迫于无奈的举动。
弦弦掩映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这么一句诗来。花飘零的手微顿,稍抬。那种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又归于平静。
花飘零不禁看了看指尖,刚刚从她指尖传来的是什么样的感觉?怎么会带着些莫名的伤感和无法言语的熟悉……就像是隔了无数山水与年华之后的重逢……不知怎么的,就是触动了心底。
花飘零低头看着那如玉的琴身和七彩的琴弦,为什么碰到这张琴就总有那许多奇怪的感觉呢?好像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什么……花飘零轻轻抚上琴身,微微勾起琴弦去细细的感觉……可是这回却又什么都没有了,想抓抓不住,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弦弦掩映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花飘零轻轻喃喃。这句话忧郁、寂寞还带着些伤痛,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风雨和不幸。这句话有些和她的心意,却还不是她的心境能作的出来的……这也不是前人的诗句,那么这句诗词是怎么突然从她脑海里出现的?
花飘零没有了弹琴的兴致,她轻轻将琴又放回了琴匣之中。其实这种感觉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吧……花飘零微微叹了口气,确实……有很多的东西她似乎早已熟悉,有很多事情她面对的时候也丝毫不觉得陌生。比如读书习字的时候、打算盘的口诀、还有在面对众多目光的时候那种恍如隔世和镇定又心生厌烦的感觉……仿佛是在她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早已经做过了这些事情。
越想越觉得有些心惊,就好像她早已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而不自知一般。花飘零吸了口气,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也许这只是因为这张琴的特殊效果罢了,花飘零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解释,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这些事情,要一颗平常心,这样才能够在面对其他情况的时候自如的应对。
如今最重要的明显是看花禀业接下来会进行的举动,同时还得做些什么实事真正取信于玄琪,让玄琪放心的交一部分权利给她。
收回了心思,花飘零站起身来,看着熟悉的房间里飘起的纱幕和湖面上的粼粼水波,这次的回门,不知道又会遇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