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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盼望游戏的童年

2016-07-06发布 2801字

凡一找了处避风的土坡,在斜坡上奋力刨了个坑。

她吩咐钟一去周遭搜寻了些软柴草,自己用以引火。

她熟练地擦起火,用手笼着,慢慢燃起小火堆。

钟一惊奇于她动作之熟稔和书包里东西之齐备,钟一没想到,她整日背的书包里,会有这些装备,她不觉得沉么?

凡一解释说,火柴和工具,她和继锋一直都藏在书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老师家长三令五申,不许偷带火柴,但显然,继锋和凡一不是好学生,起码不是听话的学生。

除了火柴,她的书包里还有绳子、小铲子等,看得钟一除了惊奇还是惊奇,心里画满了巨无霸惊叹号。

火旺起来,凡一让钟一把地瓜扔进去,又把他掰来的两只玉米放在两侧,用火煨着。

钟一问:“玉米不剥皮么?”他觉得不剥皮的玉米,怎么会熟呢!

凡一拨弄着火回应:“继锋说,最好不要剥皮,这样烧出来的玉米,干净,要不然黑乎乎的,这样烧有股清香味道。”

过了很长时间,等得钟一感觉都饿了,终于闻到地瓜的香味。

玉米的香味也冒出来,空气中阵阵飘香,那香味如同灵蛇钻入鼻孔,让人愈发急不可耐。

凡一捧了几把土,把火压灭,而后用木棍把地瓜和玉米挑出来。

“拿着,小心烫。”凡一拨拉出一只黑乎乎的地瓜,用玉米叶子包着,递给钟一。

钟一小心翼翼地接过,果然烫手。他揭掉地瓜黑黢黢的外皮,不顾热气腾腾烫嘴,轻咬了一口,顿觉满口溢满香甜,他不由自主吁了口气,满足极了。

心由境生。若干年后,已历经万千美馔后,钟一却再追忆不到那样的香甜了。他惶惑,极力去寻找记忆中的滋味,可味蕾仿佛丧失了功能般,那矮矮山坡上品尝的味道,竟再无法复制。如周树人先生在《社戏》所言:再也没吃过那夜似的好豆,再也没看过那夜似的好戏了。

玉米外面一层层绿色的包衣几乎焦掉,靠里面的几层包衣,还保持着原有颜色。扒开焦皮,玉米热腾腾冒着热气,香味立刻窜进鼻孔,里面已然熟了。

稍凉了片刻,凡一把一只玉米一掰两半,递给钟一一半,自己啃另一半,见钟一狐疑的目光看自己,含含糊糊解释道:“留一只给继锋。”

她倒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继峰!钟一腹诽,有些怨气。

钟一霍然明白,原来他们放学后,漫山遍野疯跑,竟有如此丰富的花样。自己当初还纳闷,这山野里究竟有什么,吸引着凡一和继锋,天天在外面疯跑。自己规规矩矩呆在爷爷那封闭的小院里,写作业、看书,枯燥乏味,百无聊赖。

也是从那天起,钟一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日子还可以放开些,快乐着度过。

吃饱了,玩累了,两人坐在沟坡上休息。

钟一这才注意到凡一脸上嘴边黑乎乎的,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好似小鬼无常。

凡一也瞥见了钟一嘴边黑黑的一圈,像是长了一圈怪怪的胡子,他们同时用手指指着对方:“你……”,两人都笑得喘不上气,放肆的,无所顾忌地,敞开心扉,放声大笑。

笑累了,钟一说:“我们去小溪边洗一下吧!”

小溪边,凡一掬起一捧捧水,反复洗,而后,然后抬起面庞问钟一:“看看,干净了没有?”

“这里,这里……”钟一顺手帮她揩干净,凡一的小脸很滑。

“谢谢!”凡一甩甩手上的水,拎起书包。

“……”钟一没说话。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正红,晚霞映天。

钟一说:“以后你和继锋出来玩,能叫上我一起么?”

凡一大喇喇地说:“行啊,可你爷爷会允许你出来么?”

“我爷爷特愿意我跟小孩子一起玩,他说,什么年龄就该干什么事,他总说我像小老头。”

“好,下次我一定叫上你。”

“君子一言,不要忘记了!”钟一嘱咐。

“驷马难追!”凡一很江湖的承诺。

路旁直立着哨兵般的高粱,凡一二话不说,一头钻进了高粱地,钟一莫名,只好侯在外面。凡一出来时,手上多了几把高粱叶。钟一问她干什么用,她也不回答,只是神秘地说,一会就知道了。钟一见她三弄两弄,须臾,编出一个貌似裙子的样式。

凡一把它系在腰际,转了个圈说:“看,裙子。”

钟一笑笑说:“是草裙,听爷爷说,原始社会,人们穿兽皮树皮做的衣服,你要模仿古人?”

“我想穿裙子。去年,妈妈带我回了一趟城里,二姨家的孩子穿了一条,可漂亮了。”凡一神往的样子。

“……”

她突然冒出一句:“你爷爷懂得真多。”

“他有很多书。听奶奶说,以前很多书都被没收了,最近又买了些新书,但是不准我动。”钟一很少跟别人说家里的事,但他很喜欢跟凡一讲这些,无所顾忌。“我爷爷说等他的事情弄清楚,就可以回家去了。”

“你爷爷犯错误了?”

“没有。”钟一急忙辩解,“他没犯错误,只是有些人说他错了,爷爷说,他是对的。”

凡一相信钟一,无条件的,“嗯,我也觉得你爷爷是个好人。”

钟一笑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凡一抓起钟一的手,“赶快回家,晚了,妈妈该骂我了。”

钟一反手抓住她的手,紧紧地,“快点。”

两人奔回知青大院大门口的时候,恰逢正在等候他们的继锋。继锋被他妈妈在家关了一天,憋屈坏了。

早就放学了,凡一还没回来。继锋就是小感冒,他妈弄了一碗姜汤水,让他喝了发发汗,已然好了。

他百无聊赖,等得都不耐烦了,才见凡一和钟一牵着手,在晚霞布满天空时,姗姗归来。

“去哪了?现在才回来?不怕你妈骂你!”

凡一没管他的喋喋不休,伸手在书包里掏出一个用玉米包衣包裹的东西,“给,烤玉米。”又掏了半天,抓出一大把红枣,塞到他手里。

三个人走进大院。

钟一独自从桃树林里的小路回家,凡一和继锋一天没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一起回家。

钟一小学毕业那年,父母都去了国外,听大人们背地里议论,说他爷爷的问题,也快要解决了。

钟一马上要小学毕业,附近没有中学,钟一上中学成了问题。奶奶说,要不回北京上吧!钟一不肯。

恰巧他们就读的小学扩建,增设了初中部,钟一烦恼的问题迎刃而解。

老师不够用,继锋的爸爸妈妈,因为是高中毕业,被选到学校去教课。继锋一家不再住在知青大院里,全家要搬到学校的教职工宿舍去住了。

继锋父母早就放弃了回城,打算就此扎根安定下来。继锋爸爸说,自己没什么门路,回城找不到好工作,要么待业,要么去街道工厂,还是呆在夜王山,已然习惯了这里。

现今有了一份体面又固定的工作,更坚定了不回去的想法了。

继锋家搬家的时候,凡一全家都去帮忙,大人们忙忙碌碌,凡一和继锋却闷闷不乐。

凡一妈妈安慰他们说,学校离得也不算远,继锋可以回来找凡一玩,凡一也可以去学校找继锋玩。

打穿开裆裤起,两人就没有分开过,乍一分开,凡一少了从小的玩伴,一时间不能适应,整天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一天,凡一正在家里烦闷不已的时候,钟一来了,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凡一立马来了精神,“小白兔!”爱不释手,不停地轻抚着,“你的?”凡一眼睛熠熠生辉。

“我们的。”钟一说。

“真的?”凡一很兴奋,“我们在院里给它搭个窝。”她很快忘记了不快,一心扑在小兔身上。

两个人相携到田间,割了些青草,还弄了些别人丢弃的白菜叶子喂给小兔。

继锋到知青大院疯玩的时间少了。爸妈都在学校里,他的一举一动,难逃父母的眼睛。他和凡一渐渐长大,再也不能经常在一块过家家、摔纸片、玩泥巴、翻跟头了。

不过,凡一倒是经常去继锋家玩,有时还被留下来,在他家吃饭。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亩田,看你要种什么。我要种幸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