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怒气冲冲的看着门前的杨家三人,转过头冲陈镇长大声吼着:“陈镇长!快让你的手下开枪打死他们!”日本人的语气生硬,话语里没有一丝感情。
陈镇长并没有理会日本人的怒吼,而是摆摆手让手下放下瞄准的枪口,然后笑着朝杨承林走过去。
“杨公,公务在身,实在是打扰了。不知令郎志军可在家中?”陈镇长恭敬地向杨承林行了个礼,眼睛滴溜溜转着。
杨承林看着他,也抱拳回了礼,冷冷的说:“小儿志军今日早晨去集市采办中秋节的菜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也正着急呢。”
“八嘎!你这个老东西,有人见他杀了原野君后进了这个门,怎么会没出现?”日本人生硬的说着汉语,言辞冷酷生硬。
“我说没有就没有。”杨承林冷盯着说话的日本人,眼神像刀一样犀利,“难道日本人都这样不懂礼数,满口喷粪吗?”他气愤的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的人,他的嘴唇下长着一撮墨黑的胡须。
“八嘎!”他指着杨承林,满脸是被羞辱的气愤,“陈镇长,带着你的人冲进去抓人。!”
日本人大声的喊叫着,陈镇长看着杨承林,使了个眼色给他,身为老江湖的他当然知道陈镇长的意思,在嘴角微微一笑。
“你们可以进去抓人,但他们两个,不能进去!”杨承林指着门前的两个凶神恶煞般模样的日本人,表情冷漠。日本人被说的牙齿咬得嘚嘚直响,两个眼珠子被气的像是要爆出来一样。
“兄弟们!跟我进去!”陈镇长招呼着手下进了杨家大门,杨父吩咐两个儿子守在门外,此时志国、志远正冷冷的盯着眼前脸被气的铁青的日本人,不让他们妄动一步。
陈镇长冲进杨家大院,手下们刚想冲进杨家的各个屋子搜寻却被他用手势叫停了。他谨慎的回过头朝大门处看了看,然后理了理自己的嗓子,装腔作势的吼道:“都他妈的给我精神点,每一个房间都仔细的搜,一定要给我把杀人凶手找出来。”
陈镇长的声音高亢,喊的像是真的一样。但其实手下并没有动,他回过头不好意思的朝杨承林笑了笑,“今日打扰到杨公,在下赔礼了。”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打算深深鞠躬却被杨父挡了下来,陈镇长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日本人的商会买通了上头的人,我只好带着手下过来,但杨公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大英雄,令郎志军也是为了我国人报仇而背负杀人之名。”陈镇长回头又看了看门口,生怕日本人冲进来,在确定没事后,他转过头来。“杀得好!”他笑着竖起自己的大拇指,“不愧为杨家后人,当真的豪杰。可是现在是乱世,为了养家糊口,我难免做了些违心的事,只怕没有令郎的豪气了。”
杨承林看着此时正暗自神伤的陈镇长,表情木然,但心里却早已忧虑忡忡,国人的麻木,百姓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乱世里,难免会有违心的举动。
他轻轻拍了拍陈镇长的肩膀,“看来你的这个镇长也不好干哟。”
“还请杨公不要怪罪。”陈镇长满脸无奈。
“岂敢。只是这兵荒马乱里,还是苦了安分的老百姓呀。”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表情无限惆怅。
陈镇长又在杨家的大院里四处大声喊着装装样子,他心里明白,杨承林这样的老江湖早就将儿子放跑了,绝不会藏在家里。在杨家大院上下跑了几个来回后,最终带着人出了杨家大门。
“陈镇长,怎么样?”看到他出了门,日本人兴气冲冲的问道。
陈镇长摇了摇头,一副苦恼的模样。那个日本人大骂了句揪起他的衣领,“山口阁下,我们搜遍了各个房间,真的没找到。”他害怕的浑身哆嗦,日本人谩骂着将他丢到了一边。
杨家大门又重新被父子三人堵上了,日本人被气的仿佛失去理智的野兽,“野田君!”矮个子男人叫了声旁边的同伴,硬生生的向杨家大门闯来。
杨承林挡住将要上前的大郎和三郎,自己挺身而出,他将刀提在手中,刀刃在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寒光。
“人你们已经进院子里搜过了,我们也确实没有窝藏凶手,两位若要硬闯进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杨承林表情坚毅,将大刀铮的一声杵在地上,大理石条上被溅出了些许火花。
那个嘴唇下长着一撮胡子的矮个子日本人冷冷的看着杨承林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的手已经按上了自己的长刀,但却被另外一个日本人挡住了。那人愤怒的回过头和另一个日本人争吵着,两人叽里咕噜的一通对话,最终停歇了下来。
那人没有再上前,而是冷冷的看着杨承林,眼睛露出像蛇一样恶毒的光芒。“听着,支那人!我们会找到杀害原野君的人,我要一—刀—一—刀的割下他的肉。”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脸上是已经扭曲了的丑恶。
杨承林盯着他,眼神坚定不移。最终镇长带着人离开了杨家的门口,前来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悻悻的散去,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什么。
杨家门前又重归于平静。
几日后,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天空里,那清澈的空里,布满了各色的繁星,像眼睛似的一眨一眨的。镇子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但行人却寥寥无几,以往的时日,街道的饭馆、茶馆定会坐满人,而今却只剩下几桌在窃窃私语的客人,和仿似睡眼般明灭的烛光。街道上,也只传来稀稀拉拉的行人脚步声,小镇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如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一般屹立在乱世的风雨中。
街东杨家的灯火也新亮了起来,祭过祖宗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赏月。桌子上放着新打的月饼还有各式的点心和水果,月亮的光安静的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像是一层寒霜一样。
八月十五中秋节,吃月饼,一家人共同赏月,寓意合家团圆。但今年的中秋节,怕是另一种滋味了。
以往看到的月亮很是迷人,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兄弟三个还不时的打闹,这份银白的月光似乎只是他们披在身上的一层衬托一样。而今年,二郎志军为避灾祸,远遁在外,一家人也没有了过节的气氛,那洒遍周身的月光,更像是寒霜一样凝练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杨承林望着头顶的月亮,深深的叹了口气,背着手离开了。
志远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再也没有了过节的喜悦。不知二哥还好吗?他抬起头看着月亮,看着它上面一直不变的阴影。一股苍凉之感油然而生,让他竟有种想哭的感觉。
也许,中秋佳节,正是因为亲人远离,才更有思念的滋味。而身处乱世,原本就没有什么节日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