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跟着湘夫人进门,第一件事就对着昭华郡主跪下行礼:“何世通参见郡主。”
何世通四十多岁,长得尖嘴猴腮,一双金鱼眼睛倒是精光四射。屈淮看了他一眼:“这就是平南王府的人?”
昭华郡主瞟了屈淮一眼:“平南王府只有一种人,叫做能办事的人。”
屈淮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当我没说。”
杨定平无奈的看了屈淮一眼,也不准备理他,喧宾夺主的做了昭华郡主该做的事。他看向河伯:“你把渝国那边的消息详细说明,越详细越好。”
河伯抬头看着杨定平,当年杨定平离开南境,他是闹得最凶的一个。如果不是当年故平南王和昭华郡主都拦着,说不定他真能追杀杨定平为平南王府最受人喜欢的昭华郡主出口气。现在杨定平问话,他实在是不想回答。但是看见昭华郡主对自己点了点头之后,河伯还是不情不愿的开口了。
“属下是半月前去的渝国。当时渝国已经把大梁在渝国安插的眼线拔的差不多了,属下能够运用的力量有限。幸亏渝国开通河道,修建运河,属下才能这么快赶来长安。”
“等等,你说什么?运河?那运河从哪里通向哪里?中途流经哪些地方?宽度多少?水势如何?”昭华郡主发问,同时看向曲容,渝国修建运河当然是上报过大梁的。可何世通能这么快就把渝国的事情调查完毕并且回来,渝国的运河会是什么情况?曲容向昭华郡主摇摇头,示意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只如昭华郡主一般知道个大概。
渝国不同大梁占据中原及北方,除了北境临海以外并没有太多河流湖泊。渝国东面没有东蕃的阻碍,直接临海,境内又多有河流,开凿运河极为便利。运河,可不仅仅是交通便利的工具。商业发展,信息传递,乃至水战防御,千里发兵,都不是没有可能。
整个大梁,除了镇北侯部善于水战,根本就没有一支水战雄师。而镇北侯府这些年也只需要和海盗山匪作战,倭寇很久没有犯境。相来也缺乏大规模水战的实力。平南王府虽然在这上面也有些准备,但南境毕竟没有合适的水域演兵,只能是纸上谈兵罢了。
渝国境内的运河如果条件足够的话,大梁短时间内就别想打渝国的主意。而一旦战争爆发,渝国的大军就可以借助运河之便,迅速赶到战场。如果不能在渝国有效的布下人手,根本就无法在第一时间阻止渝国。
屈淮和杨定平都是领军之人,自然也和昭华郡主想到了一起。曲容却是有些不明白,但是仔细一想,也立马明白过来。
河伯仔细回想一番,这才细细把在渝国的所见所闻说了。除了一些地方事务,倒和曲容知道的差不了多少。
“好,何世通,你回到平南王府之后,立马把此时渝国变法的一应事务和大梁的现状做一个对比,交由昭华郡主转呈陛下。尤其要把渝国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和政治实力与大梁做一个详细的对比。”曲容吩咐到。
“慢着,如果做的如此详细,平南王府在消息来源上要怎么解释?”杨定平发问。以梁帝的个性,绝对不会考虑不到这一层。
实话实说到不是不可以,可是那样就面临着要承受梁帝的猜忌的风险。这件事在四个人中只有由平南王府的昭华郡主做出来还算合理。但是平南王府一旦将此事上报,以梁帝的个性,首先便会考虑平南王府的实力是否威胁到了皇权。如果再深一层,便是平南王府藐视梁帝的威严,越级调查大梁的属国,怀疑梁帝是否有统领渝国之能。最不济,还有指责梁帝缺乏对渝国消息的收集和有效的管理。凡此种种,正在风口浪尖上的平南王府,真的担当的起吗?
昭华郡主深吸口气:“杨帅不必顾忌这个,眼下南境形式紧迫,陛下不会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动平南王府。我们要做的只是争取让陛下忽略种种因素,让天狼部落统一草原。在这件事上,我们没有料敌之以先,是我等之不力。如果再顾忌这些而不加以补救,平南王府还有和颜面再为大梁镇守南境。而且反正平南王府再怎么样也已经逃不开陛下的猜忌,那么为什么不冒着这种而为大梁争取一个可能达成的变法机会?平南王府,义无反顾。”
此话说完,昭华郡主便让何世通退下了。屋内几个人均是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
曲容心情最是沉重,她掌握的长公主府本来应该是三家之中负责情报的主要部门。但是这一次天狼部落和渝国之间的矛盾已经暴露的如此明显而她还没有率先预料到这一步场面,固然有其他因素的存在,主要问题却是她的失职。一来她经历事情不多,受眼界的限制。二来她的情报机构最近大受打击,没有完善的情报体系。在这种时候,能不能料敌以先已经是能否胜利的关键,长公主府必须抓紧。
“依几位之见,渝国发动战事需要多久?”曲容停止自己的自我反省,迅速转换心情,提出最紧要的问题。
“保守来说,应该在五年之内。但是我怕,渝国等不了这么久。”昭华郡主说出自己的看法。
屈淮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三年,最多三年。再多渝国就有自己耗死自己的可能。”
杨定平点点头:“我赞同屈淮的看法。五年固然能增加许多胜算,但也有许多风险。渝国现在的情况,我并不认为他们有选择冒险的实力。”
曲容冷笑:“所以我们最多只有三年的时间,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下。可现在一个渝国使团,一个全忠,都不知道要白白耽搁我们多少时间。不把这些隐患解决了,我们什么都别想干。”
“那些人确实烦人,长公主可有妙计?”杨定平问道,这才是曲容的主场。要说带兵打仗,曲容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当然比不上他们三个。但若是要说这些宫廷权谋,他们这些外臣绝对都不如曲容。
“渝国使团那边我暂时没有办法,只能见招拆招。至于全忠,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死无全尸,只是还需要各位的配合。事发突然,我回去再好好推敲一番,确保万无一失。而平南王府的折子也要等一等,我要借此大做文章。现在我们还是要想一想平南王府的问题。既然时间紧迫,我们可就没空等到渝国使团出了大梁再做打算了。再说就是我们愿意等,代王和庄王恐怕也不愿意等。”
四皇子代王,五皇子庄王,是平南王府选定的皇子。如果不出意外,平南王府也会在这两位皇子中选择一位作为自己扶持的主君。
听到曲容此言,昭华郡主第一反应却不是思索自己要选择谁,而是飞快的把眼神扫向屈淮。湘夫人也暗暗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出手。
让屈淮知道是早晚的事,但不是在她们还不能彻底信任屈淮的现在。
屈淮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扫过四个人,在云湘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最后才看向如临大敌的昭华郡主,冷笑一声:“平南王府的那点破事,这的人谁不知道?”
昭华郡主急忙把目光投向杨定平,却看见杨定平正在看着曲容,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曲容直视着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坦然承认:“不错,当年三家结成同盟,固然有彼此欣赏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三家都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平南王府需要一个愿意相信平南王府的皇帝,殷王府和镇北侯府同样需要。”
昭华郡主心里一动,平南王府有什么她很清楚。殷王府要隐瞒的应该也只有殷王手中的势力。那么屈淮和他所代表的镇北侯府呢?他们需要向当今陛下隐瞒的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死去的父亲是一定知道这些的。她现在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父亲并没有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自己,她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曲容一向不会给一时半会或者绝对想不出来的事情耽搁宝贵的时间。那是昭华郡主回府之后自己去想的事情。所以她继续开口:“三天后是我的寿辰。我是长辈,代王和庄王都会来给我祝寿。我不方便出面,麻烦昭华郡主把两人摸个清楚。也好让我们有个判断。”
昭华郡主勾唇一笑:“既是互惠互利之事,又和谈麻烦。天色已晚,昭华也该告辞了。各位也回府吧。”
屈淮伸手一把把云湘搂进怀中,俨然一副主人神态,直接挥手对着其他人:“慢走不送。”
其他人笑了一下,各自想办法出门了。杨定平自然是从大门走出去,昭华郡主则先跳下去为曲容搬了梯子。等到两个人从后门出来,才发现杨定平已经等在了后门。
“郡主先回吧,杨帅还有些事要问我。他会送我回去。”曲容看着昭华说到。
昭华看了看杨定平,后者向她微微颔首。她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杨定平来到曲容身前:“长公主似乎欠我一个解释。”
曲容的身材极为高挑,在女子中很是罕见。但是面对杨定平依旧要抬头看着他,她抬头看着杨定平:“我不欠你任何解释。是他欠你一个解释。”
杨定平冷嘲:“骨肉至亲,到底比不上多年培养。”
“随你怎么想。”曲容不准备理他,自己走开回府。杨定平果然没有跟上来。
铜雀楼内。
屈淮脱了外衣靠在榻上,随手勾起云湘的下巴:“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你到底是谁的人。”
云湘淡淡一笑:“云湘早就说过,云湘是元帅的人。”
屈淮不置可否,伸手把她拉到榻上。
第二天一早,京兆尹邢刚终于等来了让他提心吊胆整整一天的消息。现在他正跪在御书房的地上,等着梁帝对屈元帅这次杀人案的判断。
果然不出所料,邢刚心里想。
上次屈元帅铜雀楼杀人案后,杨总帅拉着他来御前回话。其实根本不用他回话,他只要顺着杨总帅的意思说就行了。毕竟以杨总帅的聪明,他的意思应该就是陛下的意思。现在杨总帅不在,无非就是少了一个传话人。该交代给他的,梁帝可一个都没落下。
屈元帅果真深受陛下宠信啊。这种接二连三的杀人案都能和没事人一样。换了别人还不得早就进了刑部的监牢?
他领了旨,准备退出御书房。就看见全忠拿着一道折子进来了。
他心里冷笑,估摸着又是哪个宰相那边的大臣上的折子。要不然哪能这么一大早就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