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容急急忙忙的从长公主府出来,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又回了府。
“张叔,跟我进来。”
张叔应了一声,与曲容一起进了大堂。
张叔是殷王留给曲容的人,几乎是看着曲容长大的。他有没有家人,在他心里曲容就像他的女儿。这两年来如果没有张叔的帮衬,曲容很难把殷王留下的势力打理的井井有条。现在曲容成长不少,且又聪慧,假以时日恐怕就用不着自己了。只是曲容毕竟年少,遇事多有举棋不定的时候,自己还是要再留几年才行。张叔在心里想到。
“张叔,人是怎么没得?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尸体都处理好了吗?”曲容的声音打断了张叔的思绪,他反应过来,开始向曲容汇报今天发生的一切。
月色如水,已是深夜。
张叔汇报完事情走了出去,曲容抬眼看着月亮,开始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
自己还是太缺少历练,遇事太容易慌乱。可以想象,如果今天自己真的慌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而且做事反复,犹豫不决,这可是大忌。
她叹了口气,伸手揉揉额头,胡乱吃了两口饭菜,起身往后门走去。
总帅府。
杨定平刚刚看完公文,起身准备休息。一旁的景意上来为他宽衣,杨定平看着景意,不禁有几分怜惜。
“你怀着身孕,以后就不必等我了。”
景意抬头一笑,卸妆后的她少了分妩媚,多了些柔和,让人想起林间流动的山泉。
“可不是景意要等,是孩子不放心他父亲,景意可管不了。”她看着他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
几声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温情脉脉,三长两短,曲容的暗号。
总帅府的前半个多院子都是杨定平办公时用的,夫妻二人就住在最靠近后门的院子里。杨定平又是习武之人,自然能轻易听到后门的声响。
夜里声静,景意自然也听到了。她向杨定平一笑:“元帅快去吧,景意去西屋睡了。”
杨定平略带歉意的看着景意:“抱歉”。景意摇摇头,自己去了西屋。
杨定平打开后门,曲容走进来,二人匆匆进了内室。
“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消息吗?”杨定平递了杯水给曲容,在曲容身边坐下。
“消息被人拿土埋了,但土暴露了问题。”曲容接过水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几案上。
“怎么回事?”杨定平皱眉。
“我派去最近两个州的人今天回来了,在长公主府被人杀了。”
“在长公主府?”
曲容闭上眼睛,这是对她莫大的侮辱,自己的人竟然在老巢被人杀了,偏偏自己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伪装成送菜的人,趁张叔不在,一举解决了所有人。最后我们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杨定平一下就发现了关键所在:“他们怎么会知道你的人在哪里?”
曲容府中的密室十分隐蔽,只在接见重要下属的时候才会使用。她府中又没有梁帝派下来的人,应该十分安全才对。
曲容咬牙:“皇兄是没给我这个没什么威胁的皇妹手下派人,但他估计也不知道当年伺候我的是些什么人。”
“什么意思?”杨定平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无法连贯的串起来。
“我今天一出了你这就遇上了渝国国师向哲和他师弟苏然,我还奇怪,就算渝国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能在几天之内查出连陛下都没发觉的事。再加上今天长公主府的命案,我若再不明白我府里有别人的眼睛就真成了傻子了。”曲容由不解恨,伸手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一下。也幸亏现在已是深夜,人都睡了,否则这夜深人静的肯定能把人招来。她拍了一下,也平静了不少,继续说道:“可这不是最主要的,只要她动了手,我就能把她揪出来。但你想想,当年跟着我出宫的都是我母妃的老人。而且当时我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长公主,就这样渝国还是让探子留在了我身边。由此可见,这宫中有多少这样的探子,他们又跟在多少人的身边。而他们不惜暴露这一切都要阻止我们知道的事情,又会是什么!”
杨定平倒吸一口冷气:“这种探子的作用一般都只是收集情报。而传递情报并不是他们要做的,所以渝国使团进京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些探子连接起来,给渝国传递情报。”
曲容摇头:“恐怕不止这些,内宫之人不能擅自外出,唯一能出来的机会就是每月采买。但采买一向由内庭司负责,很难混进去。所以,一定要有什么人能从皇宫把消息带出来。而能轻易进出皇宫而不被人怀疑的,会是谁?”
“宗亲,或者……大臣。”杨定平心头狂跳。
宗亲与大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不会干出这种事来。那么,就只有大臣了。
他在室中来来回回的踱步,能够多次进入皇宫还不被人觉得不妥的大臣只能是正二品以上的朝廷大员。这样的人满朝加起来也不够三十个,再算上不在京中的,统共就那么点人。个个都位高权重,是真正的朝廷柱石,如果他们之中有渝国的细作,甚至还有可能不止一个,那结果就必定是毁灭性的。
会是谁呢?这个人为什么隐藏的这么好,让他毫无头绪。
曲容也明白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明白的,时间宝贵,她也不准备让杨定平现在细想,她再次开口:“但无论这些探子是谁,又用怎样的方法传递情报,这些情报最后的去处只有一个——渝国。”
杨定平停止他毫无思路的猜想,把注意力回归到曲容身上:“所以这次渝国使团进京,是为了把这条线串起来?”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确实。”杨定平点头,既然这条线能被人轻易看出来,那么这种掩饰就毫无必要。但渝国在大梁安插眼线的事却不能不管。
他转头就要往外走,被曲容喝住。
“回来,你干什么去?”
“这么大的事,片刻都不能耽搁,我必须进宫面圣。”
“这个时辰你一个外男进宫面圣?就凭你自已胡乱的猜测?你别忘了,你要控告的是朝廷所有二品以上的大员。而你手中没有一点证据。”
曲容的声音惊醒了杨定平,他冷静下来。二品以上在京的大员几乎都是梁帝的宠臣。他这样无凭无据的控告是办不成任何事的。何况他怎么得到的消息也不能向梁帝解释,他现在只能沉默。
“这样,你先回去,尽力在安全的情况下再搜集一些有用的东西。我现在去平南王府,问问最近南境有什么反应。如果时间方便的话,我会再去一趟九州元帅府。”杨定平思量了一下,对曲容说道。
“现在?”曲容算了算时辰,再过两个时辰就要上朝了,赶得急吗?
“放心,我们都是军旅之人,少睡几个时辰不碍事。这件事事关重大,刻不容缓,就算暂时不能上报陛下,我们也必须有所准备。”
曲容点点头,看着杨定平:“那你小心。”
杨定平点头,示意曲容先走。
曲容出门,外面有人等着,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杨定平平复了下心绪,换上一身夜行衣,翻墙出了总帅府。
西屋的景意现在才躺在床上,可却依旧辗转反侧,为夫君担心着。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女子,帮不了他,就不会让他分心。
平南王府。
黑影悄悄的潜入,房顶上的人影睁开了眼睛,从房顶跳到地上。
东穆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没有戴面巾,一张俊脸大大方方的进入东穆的眼睛。
杨定平,真是好久不见。
“告诉昭华,我有要事找她。”杨定平看着东穆开口。
“凭什么?”东穆冷眼看着他。
杨定平没工夫跟他在这啰嗦,他决定学习屈淮,直接上前一步,干脆利落的一拳朝东穆脸上招呼过去。
东穆侧身闪开,挥拳就和杨定平在院子里过起招来。二人都是高手,动手时又特意控制,一时间倒也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但在他们动到三十多招的时候,昭华郡主还是醒了。
确切的说,在他们刚开始动手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整理一下着装的功夫,二人就已经打得热闹了。昭华郡主拉开房门,院内的二人立刻停止了打斗。昭华郡主打量了二人一眼,转身回屋,留下一句:“都进来吧。”
半个时辰后,一道黑影又闪出了平南王府,在飘过几个房顶和一条街道之后,翻进了九州元帅府。
而平南王府内,昭华郡主坐在首位,东穆静静的站在一边。
“传信给南境,我要马上知道南境的动态。”昭华郡主声音冰寒。
“是。”东穆领命出门。
在距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杨定平总算回到了总帅府。
奔波了一夜,他的眼神略微有些疲乏,他算了算时间,决定小眯一会。
从这一夜过后,长安的天再不可能平静了。
渝国使团内,随行的五品大臣齐鹏遥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恐怕没有人会想到,渝国使团真正的掌舵人,会是一个五品的小官。
杨定平啊杨定平,我给你设的局,你会不会入呢?没了你,这大梁,就没了一只最得力的臂膀。至于屈淮和平南王府,不着急,咱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