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淮和杨定平纵马来到铜雀楼前,屈淮翻身下马,率先走了进去,连马也不管。
杨定平认命般的叹了口气,把马交给见着屈淮走进去才敢迎上前来的小厮。跟着走了进去。
铜雀楼的老板娘看见有客人进来,穿的又颇好,像是个军爷,于是便自己亲亲热热的迎了上来。但是等到看见这风风火火进来的是谁的时候,她就后悔今天开门营业了。她甚至已经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要从娘胎里出来!
但是人已经生下来了,又不可能回炉重造,门已经开了,也不可能现在关门。所以她只能顶着一张笑的比哭的还难看的脸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
奶奶的,这煞星怎么来了?
屈淮确实不怎么来铜雀楼,他身为一个粗人中的粗人,素来喜欢干脆利落。要找乐子都是直接往青楼跑,这种歌舞坊实在不对他的胃口。虽然几乎他光顾的青楼三天之内都不可能有人再上门光顾了。
杨定平刚走进门就看见了老板娘求助的目光。他是铜雀楼的大主顾,最近又来的极勤,早就和老板娘打了个熟脸。当下走到屈淮身边,对着老板娘说道:“行了崔姨,屈元帅今天是跟我一起来的。你叫云湘姑娘上来伺候着就行,不必安排别人了。”
“是是是……二位元帅这边请。”老板娘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觉得天也蓝了草也绿了,忙不迭的在前面引路,带着二人去杨定平常用的包厢。
屈淮也不反对,和杨定平一起跟着老板娘上了楼。
崔姨看着二人进了包厢,一直笑着的脸突然就耷拉下来了。唉,可怜的云湘啊,这才刚来几天,怎么就要伺候屈淮这个煞星。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不过她也没办法,只能亲自去请这位云湘姑娘,指望着这位姑娘能识点儿时务,不至于让屈淮一怒之下给掐死了。
而就在军令司的两位元帅准备在铜雀楼好好看看歌舞的时候,一个人敲响了令司总帅杨定平家的后门。
景意亲自来开门迎了来人进去。后院已经空无一人,景意屈膝行礼:“长公主。”
来人伸手取下面纱,眉如远山,面相高贵,正是长公主曲容。
曲容看着她:“你还有身孕,虚礼就免了吧。”说罢伸手扶起她,问道:“杨元帅还没回来吗?”
景意被她扶着,不好再拜,只好低头回道:“回长公主的话,元帅此时应该正和屈元帅一起在铜雀楼观舞。”
曲容了然的点点头,径自往内室走去,景意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内室。
铜雀楼内,屈淮侧身斜坐在地毯上,随手卸下身上的铠甲仍在地上,看着杨定平:“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杨定平慢条斯理的解下铠甲和佩剑,盘膝端坐在地上:“你怎么想到今天把这件事提出来?”
屈淮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似笑非笑脸,从桌子上拿了个果子在手里翻来覆去,却也不吃:“不说,不说只怕等到渝国打到长安来他都不明白,还沉醉在自己的皇权大梦里呢。”
杨定平心中暗叹,梁帝的毛病几乎天下皆知,可他自己偏偏不知道。而他那性子,又有谁敢当面提他的毛病呢?
再好的国家也需要一个英明的帝王,就像再好的军队如果没有好的元帅也只能是一盘散沙。
他正准备再找个话题与屈淮闲聊,门就被敲响了。
“谁?”屈淮皱眉。
他与杨定平虽受梁帝宠信,但府里仍有全忠那阉人安排下来的眼线。两人又不好来往太过频繁,所以一般有什么事情要商议二人都会找个好一点的青楼楚馆。反正杨定平好舞乐他好色,二人也算臭味相投,倒也不那么引人注目。但就算他们大多数时候要掩人耳目叫几个人来作陪,也绝对不会是在他们谈论这种话题的时候。
杨定平抿嘴一笑:“别紧张”。又转头向门那边喊道:“是云湘姑娘吗?进来吧。”
屈淮看着杨定平:“你的人?”
杨定平摇摇头:“只不过是个妙人,你看着就是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屈淮纵是见过万千美人,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确实是个妙人。
云湘今天和前几次与杨定平相见一样穿了件白色的舞衣,她皮肤本就白皙,穿白的也不显肤色不佳。又在嘴唇和眼睛上下了功夫,倒也不想其他皮肤白皙的女子穿白一样显不出重点来。虽是用心打扮了一番,但看着也不显刻意。
云湘走到几案前,提裙跪坐在屈淮身侧,伸手倒了两杯茶递给屈淮和杨定平,随后静静的坐在那,不发一言。
屈淮毫不顾忌的上下打量着她,口中却向杨定平问道:“什么意思?”
杨定平笑笑:“我最近府里来来往往太多人,便用景意怀孕善妒做借口把陛下的人送了回去,当然不能再陪你去逛青楼了,只好劳烦你日后多来看看云湘姑娘的舞了。”
屈淮翻了个白眼:“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这话的意思就不那么简单了,杨定平看向云湘,云湘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神色如常的端坐着。但杨定平可不认为她真的没听见或者不明白屈淮的意思。
铜雀楼是个歌舞坊没错,可歌舞坊和青楼的区别可能也就是前者要看姑娘们愿不愿意了。屈淮这话既是说杨定平不逛青楼改逛歌舞坊,也是说这位来跳舞的云湘姑娘。
到底是平南王府的人,杨定平心里赞许的想。
“元帅,元帅,夫人叫你回去呢元帅。”门外传来景意贴身侍女莺儿的叫声和铜雀楼仆从的呵斥声。
杨定平心里一喜,景意这时间把握的真是恰到好处。他略带几分无奈的看着屈淮:“好了,戏台搭好了,我也该出去唱戏了。你们聊吧,我先行一步。云湘姑娘,告辞。”
云湘微笑颔首,屈淮不去理他。
杨定平也不在意,起身出门。门外不出所料的传来他略带无奈的呵斥声。
等到杨定平走远了,屈淮一把拉过坐在一旁的云湘,将手抵在她的脖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你是谁的人?”
云湘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次试探,也不慌张,将手放在屈淮的胸膛上,一双勾人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屈淮比她还有耐心,美人不说,也没必要在今天问出个答案,反正杨定平和他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伸手在她纤细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换来美人疼痛的皱眉。他满意的放下手:“不是会跳舞吗?去跳一个。”
总帅府。
杨定平雷厉风行的关上门,看着曲容:“皇后那边怎么说?”
景意早在他进门时就退了出去,现在屋中只有他们两人。曲容也不在乎他的无礼,伸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先坐。”
等到杨定平坐下,她才开口:“皇后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把几个能嫁出去的公主叫到景仁宫去提点一番。别的就没说什么了,倒是出来时碰见陛下急急忙忙的进去了,想来这婚事十有八九是不成了。”
杨定平冷笑,在知道渝国藐视自己的权威后,梁帝是绝对不可能把公主嫁出去的。但用什么方法使公主不能出嫁,这可是个麻烦。
“知道有什么办法是能让公主不出嫁的吗?”
曲容点点头:“女子不能出嫁的原因无非就那么几条,一条一条数下去,就很明了了。昭华郡主如何拒婚,我们就如何拒婚。”
杨定平眉头微皱:“可太后尚在,又无国丧,如何能以守孝婉拒?”
“国丧是没有,但国舅不是去年刚去吗?曲研和曲珍为母舅守孝理所应当。长嫂如母,我为国舅守孝也说得过去。京中适龄郡主也多以定了人家,就算没有,这还不是由陛下说了算的。反正渝国和天下人只需要一个解释,也用不着考虑这解释有多完美。”
杨定平示意自己明白了,这件事其实用不着曲容刻意告诉,过两天礼官自然会传出消息。曲容今天来,是有更要紧的事。
“渝国求亲的目的打听清楚了吗?”
曲容摇头,无奈地说:“殷王叔留给我的人我都用上了,可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渝国的求亲队伍自入京以来就没有什么动作,好像真的是诚心来求亲一样。我已经让人去渝国使臣进京经过的那几个州去打探了,能不能探出些东西来也不知道。”
杨定平烦躁的伸手揉了揉眉心,渝国是否真心求亲傻子也能看出来。可如果不是为了求亲渝国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渝国的狼子野心他很清楚,可他却看不懂渝国要做什么,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而且根据曲容调查出来的东西,渝国近几年可是小动作不断,只怕是在酝酿着一场不小的风暴。
曲容安抚的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杨定平放下手点点头,亲自起身送了曲容从后门出去。总帅府的后街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平时少有人来。杨定平看着曲容出了巷子,便也回府去处理他那永远处理不完的公文了。
而在巷子的前面,正有人在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