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去陈公公那边签了何福的名字,正看到华阳往这边走来。
华阳远远地就看到了,笑道,“呦,这不是何公公吗?”
何妙妙也应道,“云妃身子可好些了?”
华阳点点头,“已经好些了,本就是很常见的病,娘娘没少得过,不碍事的。”
“那就好。”何妙妙道,“我想问你个事情。”
“你说吧。”华阳随口应着,两人本就是差不多大的年纪,正是谈天说地的时候。
何妙妙见四处无人,这才悄声问道,“云妃娘娘那儿地牢里,可住着有旁人?”
“你说笑话吧。”华阳打了个哆嗦,“那地牢里鬼神难进的,谁愿意在那里面。”
何妙妙看他说的不假,似乎对瞎眼婆婆的存在不知道。
华阳看她神色,止不住好奇道,“怎么,莫非你住了那些天,看到了些什么?”
“别胡说。”何妙妙心中也有疑虑,被华阳一说禁不住害怕起来。
华阳哈哈大笑起来。两人正走到前面的岔路口,华阳说道,“我要回云妃娘娘那边了,兄弟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花妃娘娘。”
话刚一说完,就听华阳笑她,“你是去见青荷姑娘的吧!”
何妙妙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花妃正执着一个白瓷长颈瓶,倾出一点花露出来。落在清茶里,一阵芬芳袭人。青荷立在旁边,盈盈笑道,“娘娘,最近天旱,花露摘的少些,您要省着点用了。”
花妃一面抚着肚子,一面笑道,“无妨,秋日里露水正盛,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品道寒菊的花香了。”
忽见常德急匆匆的跑来,见了花妃还未来得及跪下就张口说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花妃觑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急什么,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
不待常德说话,就听殿门外传来一声宣喝:“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这才依次跪下。只见门槛外先是迈进了一只绣金的明黄色软靴,缀了一排上好的东海珍珠。接着便是一段缀珠的软绸下摆,裙角还簪这一只明艳艳的秋菊。只见那女子缓步走来,妆容精致,眉间一点朱砂。
“参见皇后娘娘——”
她轻启朱唇,声音娇而不媚,“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走到花妃身边,亲密地拉住她的手,笑道,“妹妹,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回娘娘,这怀胎数月的辛苦,娘娘自然是体会不来的。”
众人听到这话,觑见皇后神色,狠狠地为花妃捏了一把汗。众所周知,皇后自入后宫以后,一直无子,膝下唯一一个小皇子还是当年皇上一夜风流,皇后的贴身奴婢诞下一子。
谁知皇后也只是静默了片刻,就笑道,“妹妹说的是,这怀了孩子的人更要好生调养才对,不然风华老去,无人问津,也就一个孩子可以相依为命了。”
花妃这才笑而不语。
一旁的宫女夙清递上一个檀木盒子,皇后轻轻伸手,示意道,“这是前些日子宣德王送给臣妾的南蛮进贡的夜明珠。个大圆润,实在是难得的宝物。”
花妃点头示意青荷接过,打开一看确实是一颗圆润的宝珠,用手轻遮就会发现它发出的轻柔的光。只听花妃笑道,“皇后太客气了,我这边都是皇上赏的珍奇古玩,宣德王眼里还只有皇后娘娘您呢。”
这一句话说的,暧昧遮天,只听得皇后面色肃然,一旁的夙清也是眉目皱起,直愣愣地看着花妃。
“妹妹莫要胡说,宣德王是皇上的亲弟,如今皇上西征在外,宣德王代理朝政,我们姐妹更要齐心祈祷皇上凯旋才是。”
“那是自然,等皇上归来,就可以看到他的小皇子了。”花妃笑语盈盈地说着,低眉顺眼,语气里却全是一派傲然。
皇后已经是气急,纤指紧握,尽是隐忍之色。她半晌才平复,笑道,“那我就不打搅妹妹了,先行告辞。”
“我怀着身子不便,就不送了。”
皇后拂袖而去,身后的夙清回首看了花妃一眼,面色波澜不惊。青荷看在眼里,心中却一直打着拨浪鼓。自家娘娘毫无口德,竟然明知会得罪官家王氏还是要呈一时口快。看那皇后的贴身婢女夙清也是一个不好惹的主,沉稳如山面色不改,实在是难对付。
何妙妙正走到花妃殿口,眼见着前面听了一台大轿,想必是有很是高位的人物来访花妃,但她全不认得,心想着到时候跪下便是,便躬着身子就准备进去了。
忽然殿内传来繁杂的脚步声。何妙妙也不知来者是谁,吓得连忙跪下,脸快要贴在了地上。就见一行人步履匆匆地从她身边走过,扬起一路灰尘。
等那人上了轿,只听轿尾的太监吆喝道,“起轿——”
何妙妙听了这个声音,心中震怒不敢言,抬头看去,正见那太监回首招呼倚仗跟上,他瘦脸长眉,眉上一颗黑痣,正是杀害自己养父的凶手!
也不知在这边跪了多久,眼看着那一行人转过宫墙就不见了,她还神情恍惚地跪在地上。正巧殿门打开,看到常德出来。
“何公公?”常德奇道,“跪在这儿做什么?花妃娘娘罚你了啊?”
何妙妙这才回过神来,瞪他一眼道,“罚你还差不多,看你还敢不敢偷懒。”
常德嘿嘿笑了起来。
何妙妙缓缓站起,膝盖一痛又跌在地上,常德看了忙去扶她,正抱了她满怀,何妙妙吓得一下将他推开。
常德有些赧然,挠头笑道,“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扶你一下看你吓得。”
何妙妙的脸有些红,忙低头道,“不正经。”
两人走到殿内,正巧见了青荷关了房门走出来,她见了他们,忙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们噤声。
“娘娘刚睡下,何公公来有什么事吗?”
何妙妙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情,反正就是闲来无事逛逛。她一拍脑袋想到一事,“刚才那走出去的人是谁啊,排场好大。”
青荷觑她一眼,“皇后娘娘的宫撵你都不知道吗?”
何妙妙一惊。这可是思前想后怎么也没能想到的。那太监居然是皇后手上的人?何福和皇后有什么恩怨,居然要将他害死?
这样想来,实在是惊出一身冷汗。青荷见她神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不会中暑了吧?”
何妙妙勉强笑道,“哪有。”
青荷邀她去了花园的凉亭里,让她在大理石板上坐下。“这边凉快一些,你若是有事,歇歇再走也不迟。”
何妙妙应道,“谢谢青荷。”
“花妃娘娘本想着早些把你调过来当差,不过现在正是皇上出征的时候,宣德王做不了这后宫的主。”
何妙妙哑然,“皇上出征?”
“你啊,真的是在冷宫呆久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吧。”青荷耐心道,“皇上五个月前就西征了,一直是皇上的亲弟弟宣德王在代理朝政。”
“朝中没有武将吗?为什么要皇上自己去,这样多危险。”何妙妙不解道。
“按照花妃娘娘告诉我的道理,皇上这样做是为了震慑辽军。留着宣德王在这里,就算有了三长两短,朝中也不会大乱。算是背水一战吧。”
何妙妙叹道,“看来花妃娘娘对朝中局势很是了解啊。”
青荷却心中忧虑,“娘娘她无依无靠,不像别的嫔妃,至少还有家中的人在朝中为官。娘娘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在后宫摸爬滚打,唯一的一个弟弟还不成器,听说在京城开了一个当铺,算是有些小钱吧。”
“皇后娘娘呢?要是能登上后位,岂不是更是家大业大?”
“先皇后就是王家的独女。先帝去后,皇上也娶了王家的女儿,就是现在的皇后,也就是先皇后的侄女。”青荷道,“王家在朝中也只是有领兵的权利,没有遣兵的权利。皇上为的就是防止外戚掌权。”
“那王家在这后宫里……可有什么树敌吗?”
青荷想了想,笑道,“要说树敌,那我家娘娘就是啊。”
何妙妙哑然,“花妃娘娘?她不是没有什么背景吗,怎么敢?”
“正是因为身无旁骛,所以娘娘一直都是做好自己的事,让别人抓不住把柄。也要感谢皇上恩泽,反正花妃娘娘从来都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真是好气魄。”
“娘娘唯一敬的就是清贵妃了。”青荷抬首,颇有些向往,“听传闻说,清贵妃是皇上还是皇子时外出打猎认识的山野女子,一曲清萧就让皇上神魂颠倒。现在可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这才是真正的奇女子。”
何妙妙听了,不禁心生向往之情。“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到清贵妃啊。”
“我倒是跟着娘娘见过一次,那气质,真的不是宫中那些闺秀能够学的来的。不过贵妃喜静,总是谢绝一切人的探访。”
“云妃呢,云妃和清贵妃的脾性应该很相似。”何妙妙问道,“花妃娘娘也敬云妃吗?”
“云妃?她就是一个模仿清贵妃不伦不类的人。听说是因为皇上亲近清贵妃不得,这才让云妃渐渐得宠的。”
何妙妙听了,心中也对这薄情的后宫有些失望。她也着实向往清贵妃那样的人,在山野间一曲萧歌赢得梦中人。那自己的梦中人,又会什么时候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