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国士兵如同狼一样扑向夕莫和孙大海,不过一个照面就将他二人围死。
孙大海举起长刀狠狠的砍倒一个冲过来的士兵,鲜血立刻溅了周围人一身。可鲜血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脚步,反倒激发了身体里的狼性。他们一个个目眦欲裂,大刀高高举过头顶,对准夕莫和孙大海!
“少爷!”三月焦急,挣脱李千寻就要上前。郑古死死护在她身侧,右手握紧长剑。
“夕莫救了我!再说你接到的任务是护送夕莫回国,现在还没到战国呢!”三月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汗水浸湿长发,凌乱的贴在脸上。
李千寻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禁锢在身前,声音严肃道:“三月,你醒醒!他是战国将军,军令的一半是护送他回战国,而另一半是到达边境时,杀!尸体扔在战国境内!死在战国,就与我胥国没有半分干系了!”
黑云笼罩,本来明媚的天地顿时昏沉,狂风平地而起,枯枝败叶在空中肆意狂舞。冷风从衣服里钻进,让人脊背凉飕飕的。
包围圈越来越小,这种车轮战术,无论你武功多么高强,终究会被耗尽力气。
孙大海腿上挨了一刀,鲜血潺潺流下,他单膝跪地,双手握刀,死死扛住上面几人的刀锋。有人看准时机,大刀朝他无法防御的胸部砍去。
夕莫眼见刀锋就要砍到孙大海,而他手里的长剑来不及收回,于是身子一歪,后背生生替他挨了一刀!
夕莫受伤,众人士气大增,手里的长刀如同狂风一样在他们身侧围绕。
周围的风声越来越大,夕莫体力不支,躲闪的速度越来越慢,犀利的刀锋已迎面砍来。还有一步就能到家了,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他不想再躲了,这一路太累,就这么睡吧。战场的刀光剑影,朝堂的明争暗斗,每个人卯足经都想要自己的命。
“叮”下落的刀锋被飞来的匕首打歪,夕莫抬眼就看见三月狂奔而来。
“三月!”李千寻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就在刚才,刀锋朝着夕莫下落的瞬间,她挣脱他,将匕首狠狠掷了过去。
战局因为三月和郑古的加入,瞬间转型。
李千寻面色阴寒,对着胡闯厉声说道:“看着点,不要伤了她!”
胥国的士兵谁又敢真的伤了三月,即便黄金百两也得有命去花。一路上众人都在讨论将军断袖的事,若是伤了他心尖上的人物,怎还有命回到胥国?
身体恢复健康,郑古现在一身的力气正没地方使,一把长剑专门招呼在胥国人腿上。做着血腥的事,可嘴却咧着笑,怎么看都有几分怪异。
是啊,他得意的笑,他心里正得意的笑。看着李千寻抓住三月不放的那个劲儿就来气,嘿嘿,这会儿三月亲自把他推开了,真让人开心。呀,这把剑真是快,怎么轻轻一用力,那人的腿怎么就出血了呢。
三月没有郑古那么多好心情,她伸手拽住夕莫向后带去。在李千寻的人要杀他们的时候,夕莫救了她。如今是皇命也罢,屠刀已高高举过夕莫的头顶,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欠夕莫的一命,还给他吧。
之后,李千寻,你若是再想杀他,我必将不会阻拦。
于国,他终将成为仇敌,于理,李千寻你想杀的人,不就是我的仇人吗?
郑古与夕莫配合,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快撤!”
前面就是村镇,只要到了那里,就可以躲开追杀!孙大海虽然腿部受伤,可仿佛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他浑厚的刀锋将追兵砍倒在地,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
“进镇子。”夕莫声音镇定,“镇子人多,他们不会大张旗鼓的追过来。”
一行人进镇直奔渡口,眼看快要天黑。
“你们回去吧。”夕莫侧脸光洁,虽然看着有些狼狈,可目光深邃,一瞬间让人生出了伤感。
三月低头,看起来有话要说。天一直阴沉着,暴雨却始终没到。狂风吹着她的长发,鼓起了她的衣摆。一路走过,脸上早没了白嫩的地方,因为暴晒四处脱皮。粗糙的手指,缝隙里还有血丝,“将军,您这一路着实艰险。前面遇险的时候,李将军也曾豁出性命与您并肩作战。只是到了这里,他才有些想不开……”
“你是在给李千寻求情吗?”夕莫的话里带了一丝玩味。这个姑娘一路走来,哪里还有一丝姑娘的样子。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看着那么美,美的让人不想放手。
“将军,无论怎样,看在我们一路的情分上,希望您能三思,不要将这些琐事抬到朝堂上。”三月低声的说,她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这是两国的纷争,不是个人的意愿可以控制的。
“是为了李千寻?在村子的时候,他甚至要杀你。”
三月的头低着,让人看不见表情,可不知为何,让人觉得那样悲伤,“他也许并不知道我在……”
“如果他知道呢!”话被夕莫打断。
三月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她相信他,“我,相信他。”
孙大海站在船上,河水湍急,船身不停摇晃。他声音带着敌意,“将军,天黑了,快上船,再耽搁那些追兵就要上来了。”
孙大海是在针对她。
夕莫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声音轻喃:“和我走吧。”风撩起他的长发,额头光洁,脸庞刚毅,清俊的脸庞却带着幽深的落寞。
见三月怔怔的看着他,他突然笑了,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吓到了吧。”他不去看三月,嘴角噙笑,目光看似轻盈,却有让人看不通透的东西在眼底涌动,压的人上不来气,“快回去吧,不用再送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虽然我救了你,却也因此而获益。石头砸下正巧让淤积在心口的毒血排了出来。以后我再也不会时常毒发,咳嗽的像个易破的纸人,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三月看着他的脸,流光溢彩,这些年的征战生涯只是留给他一个虚名和残破的身体。他心思灵巧通透,怎么会看不透自己心里的愧疚?她不想夕莫死,可总觉得对不起李千寻。
“三月,有很多事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如果有一天,你伤心了,累了,就来找我。你若想安静生活,我就给你几亩好田,若你仍愿意征战沙场,我就给你封个大官。”
“夕莫,你上船吧,回到自己的家乡。”三月眼角发红,她曾以为白晓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朋友,可到头来,她们却在那样的场合兵戎相见。她的心没有那么大,也分不清这世上的权利纷争谁到底是正确的。她一直以来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只想把他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
夕莫,我怕自己不忍心看到李千寻的难过,我怕看不到他的成功,我怕我的不忍心会伤害你。夕莫,若有天我和他并肩走向战场,遇到你。但愿你的刀锋毫无顾忌。
雨滴滴答,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连成一片,远远的已看不到船的影子。
“快!他们已经坐船走了,赶紧追!“胡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到三月跟前,不屑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剜在她身上,“白眼狼,还以为攀上将军了,人家把你扔下了吧。”
三月安静的站着,她知道李千寻也来了,甚至听到了胡闯的冷嘲热讽,却什么都没说。
“他救了我。”三月回身,眼神冰冷。李千寻也许并不知道她那时和夕莫在一起,也许是他故意让胡闯放走她。如今为了她,近在咫尺的夕莫和军功,他都不要了。他一步一步的后退,可她怎么就走出了他的保护圈,并把她认为最珍贵的生命视为草芥?
那一声一声的惨叫,他们的眼泪,就像一场没有终止的噩梦。
原地扎营的第三天,胡闯派出去的追兵气馁的回来了,这表示夕莫逃过追捕,成功的回到了战国。
与来时凄惨的光景不同,回胥国这一路可谓是风光无限。李千寻自掏腰包,高头骏马,锦衣华服。三月和他也恢复了寻常的相处模式,嬉笑打闹。可他们都小心的维护着那条内心的沟壑,因为有些东西毕竟不同了,掀开来将是赤裸的疼痛。
“桂花糕,好吃的桂花糕,不好吃不要钱……”
“包子,刚出锅的热乎大馅包子…”
“姑娘,要胭脂吗?”
刚进胥国皇城,那股久违的家乡气息迎面而来,小商小贩热闹的贩卖着。在这里待久了,仿佛胥国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家乡。
三月穿着一身黑色锦袍,虽没有多余的花色和绣工,却针脚细密。不是最上乘的质地,可贵在布料厚实。她腰间挎着长剑,最醒目的当属腰间跨着的匕首,刀鞘华丽,上面还镶嵌着硕大的红宝石。看起来是个公子打扮,可一路行来,东看西看,倒像是没见过世面初到皇城的土包子。
相比这位黑衣公子的不淡定,她身后那个穿红色华服的公子就显得气派多了。他骑在马上,双手抱胸,长长的发从额前垂下盖住一边眼睛。眼神冰冷,气质阴寒。多亏这身红色的衣裳,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暖色,气质也立刻从大反派变成了冷峻的公子。
听到有姑娘讨论红衣公子,三月回头瞪了他一眼,努嘴说道:“郑骚包,那么大岁数还穿红色,哼!”
“那苍家公子穿得一身红色,我郑古怎么穿不得。”郑古脸上挂着笑,可常年不笑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常年不打扮,我也才发现,原来我适合这么奔放的颜色。看看,和我的气质多相衬。”
三月简直要被他的自恋打败了。路上李千寻给他们置办新衣服,郑古说红色好看,红色气派,说什么都不要其他颜色。他那种阴森的面部表情配上火红的衣裳,有种扭曲感,可他本人却喜欢的不得了,硬称他就是为红色而生的。
看人真不能看表象,谁知道郑古冷冷的外表下,竟然有颗骚包的心!
“咱们先回军营吧。”胡闯身着麻色衣衫,掩去了一身煞气,更像个种田的农家人。他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咱们刚一进皇城,李将军就被候在城门的公公宣进了皇宫,想必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咱们去军营等着。”
郑古瞥了一眼他,目光落在三月身上,只看着她的动作行事。
“你们先回去,我回趟李家,马上就回去。”听了胡闯的话,三月心头一沉。这一路,鄂国与胥国和战国同时开战,占尽先机的消息从四面八方传来,李千寻此去,他们心里都有数。